一家成熟的企业,就像一部大型的机器,在没有外部影响的时候,各个部件井然有序的各自工作,相互配合。只要有人去接通电源,开关机器就可以了。万乘国际俨然是一部制造精良的机器猛兽,继续向前推进,一点点吞噬着市场这块鲜美的蛋糕。新旧掌门人交替,并没有给这个庞然大物造成什么影响。
H市的商业区和风景区接壤但不交错。秦书文的办公室在26层,透过明亮的落地玻璃往外望去,整个商业区一览无余,甚至可以看到远处的风景区。
秦书文负手站在窗前,望着远处的青山绿水,美景当前,脑海中却都是那枚秦筝留下的弹头。自己最亲的小叔会与自己反目成仇,而原因就是这枚莫名其妙的弹头,将永远把这亲情划断。他不敢想,或者即使没有这枚弹头,秦筝会不会来争夺原本就应该属于自己的权力,也许答案只有秦筝自己知道。
其实秦筝自己也不知道。
吴山天风,是H市新“认证”的一处风景名胜,在山上一座古老的茶楼里,谢雨彤正陪秦筝喝茶赏景。自从入秋以来,江南也慢慢进入雾霾入侵的季节,天色看上去有些灰暗。还好这里地势比较高,空气还算不错,整个湖景也被尽收眼底,令人舒畅。
茶楼里一位乐师弹奏着古琴,悠扬的乐曲缓缓飘来,也不知在撩动谁的心弦。谢雨彤听得入神,一时技痒,又看到秦筝一副郁郁的样子,就起身轻声征得一下他的意见,转身走道琴师旁,客气地询问自己可否来演奏一曲。琴师好奇地让谢雨彤坐下,自己则紧紧地站在一边,生怕谢雨彤把她的琴弄坏似的,守在边上。
谢雨彤纤指轻抚,琴弦弹动,音色淳和淡雅,又清亮绵远,琴声哀而不伤,怨而不怒,由缓入急,又紧慢相接,清亮绵远,让人仿如置身空灵。天际间,远处的青山已模糊,间有清澈的溪水流淌在身边。
秦筝微笑着注目心爱的人抚琴时专注而笃定那份闲定,偶尔,谢雨彤眼神也会瞟向他,柔美的一丝浅笑,让秦筝已忘记这段时间的所有烦恼,静心聆听她的琴音,心神已渐渐飘向遥远的虚幻。
琴声突然转入急促,似溪水汇聚而突遇泄口而出,水势变得越来越湍急,如金戈之声,间有战马嘶鸣。
恍惚中,有一位气象威武的年轻人微笑着向自己迎来,一身看似明代贵族的打扮,上来一把抱住自己,英朗俊逸的脸庞露出亲切热烈的表情:“四哥,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秦筝疑惑地看着他,渐渐地,身边的景象又变幻成庄严肃穆的皇宫大内,此人已跪伏在自己跟前,嚅嚅地说道:“臣弟如今唯有一心向道,但求闲云野鹤,从此不入朝堂,还请皇兄宽宥。”
突然,秦筝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怒火,大声喊道:“尔敢负我!”
瞬时间,茶馆内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秦筝,谢雨彤尴尬地向周围各人道歉,然后紧忙过来握住秦筝的手,焦急地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又陷入那个噩梦了?……”。
秦筝颓然揉了揉额头,并没有回答,反而问道:“你刚才弹奏是什么曲子?”
“《流水》”。谢雨彤疑惑地答道。
“你能跟我说说这首琴曲的来源吗?”
“哦,”谢雨彤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这首《流水》是自己拿手的琴曲之一,难道还有什么蹊跷?“《流水》原是《高山流水》的一部分,按《琴史》列子云,相传为俞伯牙所创,因祭奠知音钟子期愤而摔琴绝弦,终生不再抚琴,称为传世佳话。此曲经由历代演绎,已有所改变,现代能见到的正式记载,最早于明代朱权的《神奇秘谱》,序中就提到‘《高山》、《流水》二曲,本只一曲,初志在乎高山,言仁者乐山之意,后志在乎流水,言智者乐水之意。至唐,分为两曲,不分段数。至宋《高山》分为四段,《流水》为八段。’”
谢雨彤的声音轻妙,又对这些古史掌故如数家珍,抑扬顿挫间,让秦筝听得入神。
突然,秦筝像是想起来什么,问道:“朱权是谁?”
“朱权是明代开国皇帝朱元璋的十七子,封宁王,后被朱棣挟持,一起参与‘靖难之变’。朱棣登基后,朱权终日韬光养晦,并建造书斋一间,弹琴读书,因此,朱棣在位期间,朱权未遭祸患。”说到这里,谢雨彤也好像意识到了什么,问道:“你的意思是你刚才听我弹奏时,出现了幻境?见到了朱权?”
秦筝用力地点了点头,叹道:“恐怕这个噩梦将一直困扰我了。”
谢雨彤同情地看着他,安慰道:“前段时间,师父曾传递信息给我,关于冷谦仙人给你的那张符箓,虽然现在没有找到明确的使用方法,但研究了净明派以往的史料,还算有所进展,让你务必随时把这张符箓和冷仙人的腰牌随身携带。”
“嗯”,秦筝若有所思地应道,“会不会跟你所弹奏的古琴曲有关?”说完又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以前做梦也遇到这些事,应该也不是你的琴声所致。那会是什么呢?”
“也许,琴声只是一种外部的诱因,而真正的起因也许连冷谦也并不知道,否则,他既然想帮助你,肯定会点破。”谢雨彤安慰道。
秦筝想起每次梦到那些的时候,的确有很多外因,包括前两次自己遭遇到的刺杀,现在看来要真正破除这个噩梦,暂时也别无他法,只有等。
秦筝替谢雨彤重新续了一杯热茶,递了过去,凝神望着她。
也许,只有这样坐在谢雨彤的身边,可以静静地看着她,陪她一起沉浸在周围柔美的景色中,秦筝才能暂时抛开遭遇到的所有不快和不安。当然,这也只是暂时的,毕竟,他可以想象到前途还有更多更危险的杀机伺伏着,等着他踏入,而他决心将独自面对,绝不让谢雨彤陪他一起陷入危险之中。
谢雨彤当然知道秦筝在担忧什么了,但同时她更担忧,因为她知道一旦有机会,秦筝不但不会甘心就范,躲过劫难,更要伺机反击,秦筝内心中的戾气将被点爆。否则,秦筝就不是秦筝了。
想到这些,她不由得忧心忡忡,紧紧握住秦筝的手,像是怕立刻会失去他。忽然,她感觉到秦筝的手一紧,忙抬头,顺着秦筝的眼神往外望去。
茶楼外的平台上,有两个人一前一后走着,一边对着远处的湖光山色评点着,一边嘻嘻哈哈地打闹着。前面那个人扎着一根滑稽的小辫子,嗓门很大,看上去很兴奋,不断地在跟后面地那个人说着什么。
让谢雨彤惊讶的是,跟在小辫子后面的人,居然是秦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