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方百计的把难题推给别人,当人家做好时,她又冷嘲热讽。
“也就是这样的档次了,和蒸馒头谈得情投意合。”
类似这样的话源源不断地从A版那里传来。
坦然面对嫉妒,是一种大度,更是一种最有效的战术。反唇相讥,反而惹一肚子气,最终伤害到的,不只是对方。
程伟男也知道叶洪朗话有道理,但到自己头上,有几个能坦然面对的,她想象不出,叶洪朗是怎么一而再再二三地忍让温紫寒的。
忍气吞声的日子不好过,但总算过去了。到了交稿的日子,她把绞尽脑汁千挑万选的几篇稿子交给了叶洪朗。
稿子的回馈意见很快就到了她们手里。方尔蝶过了六篇,布欣过了四篇,孙敬曦过了三篇。程伟男看着自己的零记录,头有些大。她延续了前任的纪录,这个月,只能拿一千的基本工资过日子了。这一千,她也已经透支了,喝西北风的钱都快没有了。
人家受了伤,还要在伤口上撒把盐,事情往往就是这样。这个月的审稿工作会在没有前兆的情况下进行了。
林思南亲自一字一板地公布着这个月A版和B版每个编辑的用稿结果。程伟男的结果读到了最后。
“程伟男。”林思南念到程伟男的名字后,竟停留了几秒钟,这分明是为后面的话造势。
“零篇。”林思南读得一字一顿,铿锵有力。
啪,啪,程伟男似乎能感觉到一个个响亮的耳光不留余地落在脸上。
地上有缝吗?该死的地板砖,怎么一个老鼠洞都不留?
林思南其他的话都成了渺远的蝉鸣,模糊而杂乱。
“没有能力,还不努力。”温紫寒刻薄的话,她却听得分明。
“小程来的时间不长,还没有好的稿源,我相信,给一些时间,她一定行的。”叶洪朗在给程伟男打圆场。
“还要时间?需要多少时间?难道让她打破欧阳欣的纪录,等《玫瑰青春》停刊了,她再过稿吗?”温紫寒咄咄逼人。
欧阳欣,她的前任,三个月没过一篇稿,拿一千元过日子,程伟男无法想象。
放弃吗?不,我一定要留下来,一定努力。对于温紫寒的嘲讽,叶编能忍,我也能。程伟男想到这里,抬起头,说:“当然用不了那么长时间,我会努力帮助写手写出更符合《玫瑰青春》的稿子的。”
“说得轻巧,谁知道会不会还是白白拿走下个月的基本工资?”温紫寒冷冷地说。
“好吧,她既然这么说了,就再给她一个月。”林思南插话道。
回到编辑室,程伟男还没说什么,布欣和孙敬曦却已气不过了。
“欧阳欣三个月没过一篇,主编都没开全体会议,干嘛这样对乳牙?”布欣气鼓鼓地说。
“布欣说得对,这不是纯粹的批斗会吗?叶编,是不是又是温紫寒搞鬼,拿乳牙的事给咱们B版颜色看?他们真还够妇唱夫随的。”孙敬曦说。
“不能,开会的事是主编临时通知我和温紫寒的,事前,温紫寒应该不知道。”叶洪朗若有所思地说,“不过,主编对小程的态度倒是很出意外,可能是《玫瑰青春》的销路不好,他心里起火,才这样吧。小程,你也别往心里去,工作中,这样的事难免出现,只要不放弃,一定能挺过去的。”
“嗯,知道,叶编。”程伟男答应着,心里想,听叶编的话,林思南对别人并这么刻薄,而是单单对她这样。也难怪,骗了他的钱,还让他出车祸,右腿骨折。怎么般?向林思南解释清楚吗?不可能。我看上你了,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才给你打电话的,并不是骗钱。这样的话怎么说出口?
“乳牙,欧阳欣走后,她的一些写手跟了我,我让他们再跟你吧,有些不错的。”方尔蝶说。
程伟男没想到一向傲气十足的方尔蝶会这样说,她赶紧说:“蝶儿姐,不用,他们跟你一段时间,也习惯了,再让他们回来,对他们也不公平。我相信,会想出办法的。”
下班了,程伟男没有照例回家,而是来到了河边。一条不知名的河,只是把水流源源不断地输送到远方,它到底终结在哪里,她从没关心过。
童年,少年,她零零星星地来过这里。这里唯一的好处,就是清静,清静得连只鸟都很少见。此时,只有不知疲倦的蝉冲破渐临的暮色。
她站在河边,站在暮色里,孤零零的。在纷繁的城市生活里,找一个孤零零的地方并不容易了。也许,人们都习惯了生活的纷繁,而不想这孤零零的地方,才让她一个人在河边体会孤零零的感觉。
她不想立刻回家,是不想让妈妈看到她一脸的阴云,为她分担烦忧。可她觉得真的需要个人来说说了,也许,自己该谈个男朋友了,哪怕,他木讷,不谙深情,只要他能听她絮絮不停,有一个可以让她肆意的眼泪打湿的肩膀,那就足够了。
微信的提示音响起,不用看,她就知道是郝心情的,因为她只加了郝心情这一个微信好友。
这几乎是郝心情每天的惯例了,把采访到的故事简短地发给她。她看或者不看,他都发。
郝心情说过,同学,是天下最好的关系,甚至比恋人都要近,自己的欢,自己的忧都可以说给他听。不求他也欢,也忧,哪怕他没细心听都无所谓,只要对他说了,就够了。
“想吃小龙虾了,去大排档。”郝心情发来的信息。
“不啦,已到家。”她撒了谎,她又想回家了。
“好,吃香,睡香。”郝心情回道。
“嗯。”她回得再简短不过了。
她关掉微信,挥挥手,“再见,我的河,再见,不知烦的蝉,本姑娘要打道回府了。”
她刚跑到一楼,薛雁荷就出现在门口了。
“进来,有事说。”薛雁荷说。
“怎么知道是我?问也不问,要是个坏男人,岂不是引狼入室了?”程伟男跟着走进屋笑着说。
“软底运动鞋,脚步轻快,一定是女孩。走路似小跑,开门时,没嗅到浓重的香味,只有你了,别的女孩谁还这样?”薛雁荷说。
“我下辈子一定做个男人,强娶你为妻。”程伟男说。
“别说我了,你先找个强娶你的人吧。”薛雁荷咯咯地笑着。
“不闹了,再晚点,妈妈又要查岗了,快说,圣命何为?”
“这些天,你注意点,我总觉得有人在咱们的芙蓉树下,应该是个健壮的男人。你当心些,别回家晚了。”薛雁荷说。
“你怎么知道?”程伟男从不怀疑薛雁荷的话,只是想问个明白。
“开始,我也以为是错觉,后来,我在捡拾芙蓉花时,在树下的泥地里摸到了一个很大的脚印,应该是一个男人的。而且这个人不是病人,就是医生。”
“为什么这么说?”
“我在芙蓉树下总是嗅到一股残存的药味。”
“报警吧,我一向相信你的感觉。”
“别,他又没做什么,你先注意一下,看看什么人。”
“交给我吧,好坏人,我看得出。”
程伟男回到家时,妈妈正准备打电话。
“以后回来早些。”这是妈妈常说的话。
“那人长什么样?”吃着饭,程伟男忽然想起了什么,问妈妈。
“谁呀?头上一句脚上一句的。”
“你单位那个医生,你前些天说过的。”程伟男低着头,没看妈妈。
“说他呀,”妈妈立刻来了兴致,说,“身高没有一米八,也有一米七五以上。要说,模样更没的说了。”
程伟男问:“他是不是知道咱们家的地址?”
“咱们家?”妈妈想了想说,“他的确问过我们家的地址,你是怎么知道的?”
“瞎猜的。”程伟男随口说。
“找个时间,你们见见面?”妈妈急不可耐地说。
“看看再说吧,估计不是个老实人。”程伟男小声嘟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