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荷听不明白叶忘祺在说些什么,但是紧皱着的眉头表明她至少从中听懂了一个讯息。
叶忘祺和她的死绝对脱不了干系!
度浮生的眼底浮现淡淡的青芒。
警方的人过来找叶忘祺的时候,叶忘祺本来是打着加班的名号故意给自己找不在场证据的,而且为了庆贺苏氏易主,貌美的秘书自然也在身旁左右。
总裁办公室的门自然不该是开着的,但是有度浮生插手,警方过来的时候就恰巧撞见了未关门的总裁办公室里一室春光的样子。
和小三合伙害死原配好夺得财产逍遥自在。几乎是一瞬间里,在场的警察心里都有了这样一个猜测。
但是总裁办公室,也是个非请勿入的地方。再加上如今的苏氏集团姓叶,这样的事情,可大可小。
所以就有了谈条件的这样一出戏码。
在叶忘祺的计划里,这本该是他私下去找警方协商的事情,只是因为度浮生插手的这个意外,变成了这样一种条件式的谈判。
更加意外的是,他本该开口让警方将这件事情闹得人尽皆知好让世人以为,是苏荷先对不起他们这段感情好为以后的事情洗白。但是到了嘴边的话拐了个弯又变成了将这件事情压了下来。
过来苏氏的警察们也听到了叶忘祺关于苏荷之死的解释,同样的对于这个意外的结果一脸懵逼。但也只能拿了叶忘祺签署的尸检同意书继续懵逼着离开。
和叶忘祺在一起的秘书清晰地看到了叶忘祺脸上的神情,嗤笑了一句。“怎么,人都死了,你开始心软了?”
叶忘祺瞥了秘书一眼,“我的事情,轮不到你多嘴。”
秘书笑了,“我说叶总裁大人,你心心念念恨不得让她去死的女人终于死了你在我面前装什么深情痛苦?坏人和同伙之间端着这么虚伪的样子你不觉得恶心吗?”
“滚!”叶忘祺朝着秘书吼了一句。
秘书哼了一声离开。想当女表子还想要贞节牌坊。
秘书没有看到,叶忘祺藏在愤怒和被人毫不留情戳穿假面的羞愧底下的痛苦。
他是真的爱她。
至少曾经。
至少最开始。
度浮生的目光落在叶忘祺身上,这夜色的黑暗,并不能够阻碍她什么。度浮生的眼角是细微的嘲讽,而后遗落下冰冷的淡漠。
“最开始的时候,我愿意入赘苏家,只是为了你这个人。”叶忘祺一个人靠在沙发的角落,周遭的黑暗像是一种保护色,能够让他将心里的那些事情完完全全说出来的保护色。
苏荷的嘴角似乎有笑意一闪而过,似乎是想起了曾经温暖的爱恋,略微柔软。只是对比如今的境况,苏荷嘴角的柔软也只是一瞬间就剩下了讽刺。
“那个时候的叶忘祺,只要守着苏荷这个人,即使什么都做不了也会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叶忘祺的眼角泛起了点点湿润,眼前似乎出现了苏荷脸色苍白却笑意盈盈的模样,声线都染上了些些许的后悔和疼痛。“你不能受刺激,所以我连一句我爱你都不敢和你说。”
“我不知道怎么面对每次被我推开的你,所以我竟然动了去找别人的心思。还故意安排被你看见。”
“我以为我可以做到的。我以为我能够让你对我死心,我以为我可以舍弃你爱上别人的。”
“可是我错了。到了现在我才明白我错了。”
似乎是压在心底许久的话终于借着夜色吐露了出来,叶忘祺的眼泪也在那一刻失去了忍耐的坚持。
苏荷可以清晰地看到叶忘祺脸上那两道映着夜色的泪痕。
叶忘祺将手里的蓝色小熊捏的铁紧,在靠近胸口的位置,顺势曲起了双腿将自己抱成一团。
“苏荷,我爱你啊!我一直都爱着你啊!”
哭泣声混合着男人的哭喊,在空无一人的总裁办公室显得凄凉又悲惨。
度浮生漠然。
她并不会给这个男人施舍半分怜悯。事实上她也不曾有怜悯。
失去的才最珍贵。这是劣根性,并不值得她怜悯。
苏荷被叶忘祺这突然的表白惊到退后两步。微张的唇还有眼底零星细碎的希冀的光都昭示着苏荷此刻的不平静。
她一直想要听到的话,竟然在八年后、在她死了之后才从叶忘祺这里听到。
“我明明爱的人是你,却做出了这样的事情。”
苏荷又想起了这句话。
度浮生只淡漠地瞥了苏荷一眼。
她看过太多的人,也看过太多的情绪和反转。即使没有了记忆,那些也都沉淀成了身体里的一种本能。在遇见相似的情况下,会自动跳出来,告诉她答案。
苏荷心软了。
或者说。她不愿面对她心底直白感受到的那一个事实。
她会为叶忘祺的所作所为找到她自以为合理又能够让她接受和释怀的答案。
度浮生漠然,而后垂下眼睑,转身离开了这里。
软弱,逃避,活在自我营造的假象里。
这本就是她所熟知的人类的样子。
夏花那样的灵魂,不过寥寥,昙花一现而已。
苏荷跪坐在了叶忘祺身前,眼眶通红。倘若她还能有眼泪,此刻必定已经泪流满面。
原来,你八年不愿与我亲近,不是不爱我,而是为了保护我。
原来,你和秘书在办公室里暧昧不清,不是情难自已,而是为了让我死心。
原来。我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不是因为识你不清,而是不够信任你。
苏荷的眼底已经见不到半分的恨意。只剩下浓厚的愧疚和抱歉。
还有被恨意压制在心底此刻一层一层泛起涟漪的累积了十年的爱意。
“阿祺,”苏荷满眼柔情地看着此刻泣不成声的男人,“这十年来,我是不是也从没有告诉过你,我爱你这件事情。”
似乎有微微的风,轻轻地在总裁办公室里漾起。
苏荷伸手抱住叶忘祺,将脑袋轻轻地靠了上去。
她知道她不能真的抱住他,因为她如今根本碰不到他的身体。
可是即使不能,即使只能这样装作她抱着他的身体。
她也能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她还能陪着他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