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萎》（四）
作者：青驹破夜色
地面上，落满黄绿两色的树叶，就像被遗弃的垃圌圾。
秋风吹过来，城市便在萧瑟中摇摆。那些脏兮兮的落叶，在风的淫圌威下，渐渐手足无措起来，它们被粗暴的赶向一边，又无辜地被赶回来。秋风却还不罢休，它越发的肆虐，打起了旋。那些可怜的落叶，终于崩溃了。它们不再委屈，不再挣扎，不再尝试，只是机械地在那强悍的旋风中，麻木地战栗着。
郝自卫在寒风中杵着，有点哆嗦。
在不远处，他看见了一只狗。
他是第一次看见这狗。
这是一只毛都快掉光的老狗。
它身上真脏，像是得了皮肤病，或是被扔进了石油里。一块块皮上的狗毛脱落下来，露出红呼呼的皮肤。它也在寒风中哆嗦着，就像一个垂死的老人。它颤巍巍地走向一面矮墙，步履蹒跚，一步三摇。在墙根儿停住，艰难地抬起头，维持住身体平衡，缓缓抬起一只后腿，向那墙角上，挤出一点尿。一瞬间，这畜生浑浊的眼睛里，闪出一丝光亮，那亮很微弱，很快被浑浊重新覆盖。它又哆嗦的走向另一面墙。不知道支撑它的是本能，还是信仰。
作家总是多情的，至少他们自己是这样认为的。他看着这畜生，眼睛一下子就湿圌润了……
抄在口袋里的手指，碰到了一瓶坚硬的东西，那是他的药。他突然愤怒起来，一种恨恨的情绪在胸腔蔓延开来，他感觉自己，还不如这只狗……
原来作家，也是善变的。
“咚咚咚……”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桂花香水的味道，也由远而近的涌进鼻孔。一只柔软的手，捏在他胳膊上，那娇柔声音，简直能滴出圌水来。
“熊样儿，你个没良心的，你都多久不来找我了？”
看着纪晓箐那张浓妆艳抹的脸，郝自卫羞涩地笑了起来。
“我……我……这不是来了吗……”
他低着头，不敢看她，嘴里结结巴巴的，就像个刚刚坠入爱河的小男生。
风不小，阳光却很好。看着纪晓箐，郝自卫的心情莫名地好了起来，那阳光，好像照进了他心里。
纪晓箐亲密地挽着他的胳膊，和以前一样，他羞涩地推开了。纪晓箐就笑的花枝乱颤，自顾自地往前走。他唯唯诺诺地跟在她后面，不停地咽着口水，眼睛里全是她扭动的屁圌股，和包裹在黑丝圌袜里的大圌腿。那口袋里的药瓶，依然冰冷，他的手心里，却全是汗……
房间里，那张破旧的单人床，开始了吱嘎吱嘎难听响声。它已经寿命将尽，残烛之年实在难挡两具肉体的重量。纪晓箐赤圌裸圌着身子，正骑在他身上，扭动着腰圌肢，就像一条正在妖圌艳起舞的美女蛇。
郝自卫呼吸声慢慢变得粗重，长发略过下.身的时有时无，让他觉得很痒。他感觉自己进入了一片温热的湿圌滑之中，体内的某种能量正在慢慢觉圌醒、长高。然后，他被吸入了一个黑洞，这黑洞吞噬着他，速度越来越快……郝自卫在尽力配合着，然而，效果依然不理想。仅仅不到三分钟，那股体内的能量，仿佛恍然大悟一般，抽身而去。他顿时失去了支撑，从那黑洞中，瞬间倾塌而出……
他听到了开门的声音，然后是关门和高跟鞋远去的声响。纪晓箐是个聪明女人，面对眼前的客观形势，她很清楚，最理想的方式，就是离开。面对突然变成一只刺猬的人，不论是安慰还是鼓励，都会充满讽刺感。当然，她的很多小细节，都让身为客户的郝自卫感动，比如，这次她并没有收费。郝自卫是她的老客户了，对待老客户，自然有些优惠或折扣，纪晓箐习惯将它称之为：日久生情。
郝自卫的打字速度很快，作为一个一天可以创作将近一万字的作家，码字的速度自然是个基本配置。他没有意识到，此刻，他敲击键盘的速度，简直快到了让人匪夷所思的地步。在他手指下，有一种被称之为愤怒的情绪。
“根本没有任何效果，你就是个骗子！你们这家店就是骗人的！！！”
他在聊天软件中，对着卖家兴师问罪。
“亲，欢迎光临，架上的宝贝都有，可以自助购物哦！”
这句挂着无数可爱表情的问候语，显然是设置的自动回复。
“骗子！骗子！假药！我要投诉！！！投诉！！！！！！”
郝自卫的情绪很激动，他噼里啪啦地敲击着键盘。直到二十分钟后，他才发现，自己反反复复敲出的，无非就是相同的骗子、假药、投诉等几个词儿，而对方，却平静地一直没有回复。
完了……郝自卫心里想着。这家店肯定是做一锤子买卖，骗了钱就不管了，并且很可能已经把他拉黑，而他能做的，只不过是可以追加一个不痛不痒的追加评论而已。郝自卫闭上了眼睛，眼泪开始在眼眶中翻涌，他感觉自己无比委屈。
“叮咚……叮咚……”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声声清脆的信息提示音将郝自卫唤圌醒。屏幕上的聊天软件里，正刷新出一条条新信息。
“不好意思，亲，刚才人不在。”
“您是说吃了没有效果吗？”
郝自卫的眼泪刷拉一下涌圌出来，他不知道这眼泪是委屈还是期待。他吸着鼻子，泪眼婆娑地回复。
“嗯，一点效果都没有，和以前一样，还是……还是那么软……”
他发出一个哭泣的表情，这表情真的很像他此时的脸。
“您吃了多久了？”
“快一个月……”
“呵呵，亲，您一定是没有看说明书，我们这款产品，是需要吃三个月以上才有效果的。”
郝自卫的心情略微平复了下，他依稀记得，好像的确是三个月为一个疗程。
“可是三个月，这个时间也太久了……”
卖家那边又是一阵沉默，好像是在深思熟虑一样。过了许久，才回复出一句话。
“亲，是这样的，不按疗程加速治愈的方法也有，但是我们不推荐您使用……”
郝自卫的眼睛亮了。
“是什么方法？你说说……”
他的十指如飞，迅速在键盘上敲击着。
卖家那边又沉默了，好像有些难言的理由。郝自卫脸上的泪，早就干了，汗水从他的额头上流出来，像一只只焦躁的蚂蚁。
“你说话啊，到底什么方法啊……”
卖家终于说话了。
“亲，是这样的，您可以加倍服用，这样的话，在极短时间内，应该就可以治愈您的问题。但是……但是这样的话，有可能会有些……会有些后遗症，总之吧，我们是不建议您这样服用的……”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郝自卫想着，心里很不以为然。就像在重感冒时，一次吞两粒感冒药片一样，不过是根据病情加量而已。这样想着，他便追问道。
“没关系的，那加倍服药是怎么服呢？双倍吗？”
卖家又是一阵沉默，好久才给出回复，这回复很简短，却让郝自卫的下巴差点掉下来。
“十倍！”
“……”
好半天，郝自卫才缓过劲儿来，他打字的手指有些颤抖。
“你……你确定这样有效？”
卖家的回复变得流畅起来，好像心中的难言之隐一旦说出，就变得轻松了一样。
“亲，十倍服用，连续十天，肯定是有效的。但是，我也跟您说了，不建议您这样服用，因为会有些后遗症的，我们没办法控制，更没办法保证……”
“你说的……后遗症是什么？”
郝自卫有些担心的问。
“比如说：***很长时间都不会疲圌软……”
卖家这样回复。
郝自卫不由自主地笑出了声。就在这一瞬间，他决定试一试。***时间长而不疲圌软，这不是正是他想要的吗？
他算了算手中药品的余量，果断地又购圌买了三盒，让卖家明天发出。卖家好像并不死心，信息一条条地发来，再三叮嘱他，最好不要这么着急。郝自卫关掉了聊天软件，他暗自祈祷着：老天保佑，一定要有后遗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