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妆看着被二公子送回来之后,就一直泡在浴桶里头趴在桶沿儿上发呆的人儿,撒花的手没停,却是满口关切的问道:“小姐这是怎么了,可是还惧着下午的罚呢。”
半天没听到云锦姩回应,倒是提着热水走进来的斛珠笑道:“宝妆姐姐说的什么话,斛珠可没听过咱们三小姐惧过什么呢?”
这调侃的话儿终于是让发愣的人儿有了动静,离了浴桶沿儿,坐正身子,抬眼看了宝妆一眼,这才叹道:“我心烦,一会儿你跟我出去逛逛?”
这边儿宝妆还没说话,倒是斛珠瞪着眸子娇声道:“小姐好偏心,从也只带宝妆姐姐出去。”
不容云锦姩答话儿,宝妆便是先声呵斥道:“好没规矩!”
宝妆如今二十六了,按例说,世家里头的打小进府伺候丫头,若是二十岁还没被主子配人的,便是要还了卖身契放出去嫁人的。
这宝妆,容貌也是娇丽可人的,只是性子倔了些,只因本该在府外等候的情郎,却是屈于岁月的另娶她人,便是自己跪求在大夫人院子外头,亲手断了自己出府的机会。
大夫人见她稳重成熟又有性子,便是将她配到了云锦姩的锦绣阁当了近身伺候的大丫头,管着锦绣阁的大小事儿,自然也管得了斛珠。
被宝妆呵斥,斛珠也自觉到自己的不妥,随即便是跪了下来,颔首也不说话了。
云锦姩垂着眼看了看她,却是朝着宝妆说的:“今个儿长福居,斛珠请了二哥哥来,按二哥哥的话儿说,眼泪也没少留,功过相抵,便也别罚了。”
云锦姩开了口,宝妆自然是应的。
斛珠跪着谢了恩,这才站了起来,接着干起手中的活儿来了。
云锦姩看她面色不大好,便是知道她到底是心中委屈的,她年纪小,嘴却是甜的很,自己难免就惯着她些,不过,如今看来,倒是须带宝妆呵斥两句,且不说别的,今日她在二哥哥面前的表现,若是让母亲知道了,定是要赏她板子的。
如此一想,云锦姩便是没开口,由着她兴致怏怏的提着木桶下去了。
宝妆见她走了,这才开口说道:“小姐,今日出府怕是不妥吧。”
云锦姩脑子一团乱遭的,抬手拍了拍铺满花瓣儿的水面,眉头深深蹙气:今个儿自己才犯了事儿,是该好好在阁内呆着,安安静静的睡觉才是,只是,心烦的很呢。
宝妆见她如此,便是不再多劝,而是转身出去吩咐出门儿的事儿了。
穿戴整齐,云锦姩便领着宝妆和几个家仆出了门。
门房传过来消息的时候,云茂济正在老夫人的房中陪她说话。
小厮跪着说完,便是被老夫人摆手屏退了,抬眼看了看自家眉头紧锁的儿子,老夫人笑着说道:“怎么?卿卿今日也是受了罚的,出去散散心也是该的。”
云茂济抬头,和母亲对视了一眼之后,微微摇了摇头,良久,才叹声道:“今儿得的消息,翊王殿下要回平陵了。”
“翊王要回来了?”老夫人对于这突入而来的消息,反应却是单纯的惊讶,所以自然是不理解云茂济的愁绪从何而来。
“这都走了有一年多了吧,也该是时候回来了。”
云茂济本不该愁得,但是一想起来晚间和云锦姩说此事儿的时候那孩子的反应,还是有些忧心。
想了想,便是开口朝着老夫人说道:“母亲,我瞧着卿卿她好似不喜翊王殿下,不若,我去陛下面前说说,让他们断了这师徒关系?”
“怎么会?”云老夫人不以为然:“她打小便是跟翊王殿下亲一些,翊王殿下也是疼她的,既然拜了师傅,哪有随随便便断的的道理?”
云老夫人说完,见云茂济仍是有些忧心,便是温声劝慰道:“你疼惜卿卿,母亲也是,不若这样吧,若是卿卿主动和你提了,你便是应了她,毕竟此事儿由她出面的是不妥的,你瞧呢?”
得了这话儿,云茂济才展了眉头,舒了口气。
云老夫人瞧他这反应,忍不住又多说一句:“其实,若是有个畏惧的人在,对于卿卿说,未免不是件好事儿啊。”
云茂济身子一愣,不觉的点了点头。
长福居内父亲和祖母的对话,云锦姩自然是听不到了,但是两人说的,确实是自己心烦的由头。
平陵最大的香阁——长恩绕门前。
宝妆推开镂花的车厢门,扶着云锦姩下了马车。
一排高高悬挂的红灯笼下头,管事儿的月娘纤细的腰身微微下倾,朝着云锦姩屈身下礼,柔声说道:“锦姑娘来了。”
云锦姩摆了摆手,错身过去的时候突然问了一句:“傅白钰在不在里头?”
月娘一愣,偷偷抬眼扫了一下女子的神色,这才点头应道:“钰公子来了有时辰了,此刻正在梦恩儿房内呢。”
白日里头的事儿,事发地之一便是这长恩绕,月娘身为掌事儿的人自然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
但是这儿是平陵城,能在平陵城站住脚跟的人,自然都是懂得生存法则的。
所以,自然无人敢提。
月娘是聪明人,懂得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所以云锦姩才会直接问她,傅白钰的去处。
将人引到梦恩儿的房前站定,月娘便是亲自上去敲了门。
云锦姩抬眼扫了一前那块定在门侧的木牌子上,上头有梦恩儿的名号,下头还定着三朵木刻花儿。
云锦姩趁着里头人开门的时间,抬了抬下巴问道:“这梦恩儿是何时晋了三朵的,从前也没有听说过?”
这一问,竟然是叫月娘突然想起了什么,身子一颤便是跪了下去。
云锦姩眯着眸子又细细的看了眼那木牌,随即轻声说道:“莫不成月娘你真把我白日里头送进来的那女子供上香花了?”
月娘身子颤了颤,却强忍着应了声儿。
梦恩儿拉开房门的时候,便是见到门前跪着的月娘,和廊下已经远去的熟悉背影。
傅白钰也探着身子朝着廊上看了看,随即站正身子朝着月娘说道:“难为你怕成这样了,若是她问责于你,你尽管说是我强让你做的不成?”
月娘心头更颤,却不敢多说什么,只好顺着傅白钰的话儿应了声儿:“多谢钰公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