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夫人,请等一下。”陶小乖诚恳的望着杨紫苏。
杨紫苏迟疑一下,放下艾儿,艾儿腰间的金玲又发出了一阵悦耳的叮咚响。
艾儿,是盛一名和杨紫苏唯一的孩子,今年二岁半。杨紫苏和盛一名成婚以来一直未孕。皆因她嫁与盛一名不久,便听到盛一名夜里说梦话,依旧在温情的叫着碧桐、碧桐。碧桐正是盛一名前妻陈氏的闺名。杨紫苏在黑夜里欲哭无泪,只觉全身都被无数只蚂蚁钻咬着,一意只知痴恋盛一名的一颗火热的心瞬间冷却。
直到大前年杨紫苏三十六岁才转了心思,怀了胎,生产时已三十七岁,算起来也是极高龄产妇。幸亏盛一名医术了得,精心照料,方保住母女平安。
陶小乖不慌不忙的道:“盛夫人,令爱腰绕金玲,移步则金玲动,动则金玲响,响则可知动向,斗胆问盛夫人令爱是不是患了眼疾?盛世医馆名扬天下,都不能把令爱治好,想必是某些药材十分难得。”
陶小乖看那金玲多而悦耳,可以断定艾儿确实有眼疾,可并不能确定艾儿是不是正在治愈中,但是眼下也只能赌一赌了。
王鲜颜看了看站在那里的艾儿,蹲下,又用手在艾儿眼前晃了晃,艾儿并没有什么反应。王鲜颜看向小乖“是真的,她看不见。”
盛一名年方四十才得艾儿这一女儿,自是宠爱的不得了。天上、地上、有的、没的只要艾儿能想到,他盛一名没有不为这个宝贝女儿办到的。唯独眼疾这件事,困扰着他,更困扰着杨紫苏。她杨紫苏今生注定只有艾儿这一个女儿,她不想让这个女儿有半点遗憾半点不如人。
盛杨氏斜了斜亮晶晶的凤眸,差了人道:“把艾儿带下去交给明妈。”复又招呼陶小乖和王鲜颜坐下。
盛杨氏喝了口茶,尽量抑制激动的感情缓缓的道:“实不相瞒,艾儿,从出生便患了此眼疾,虽然老爷四处寻访但是都未能把我女儿的眼疾治愈。其他的药材还好,只独独缺了一样极珍稀的药引。”
盛杨氏想着持家历年皇商,富可敌国,尽管来的是两个小丫头,但是看她们俩又是颇有诚意的,和她们透漏一下也许有一线希望呢!那么她的艾儿就有望复明,如果三岁之前找不到药引子,艾儿的眼疾便要终生不治,现在只要有一丝希望她都要试一试。
盛杨氏看着沉思的陶小乖。
陶小乖压低了声音道:“盛夫人只管说来听听,持家是富可敌国的皇商,历年来积攒的宝物也不少,若能为令爱帮得上忙的我们自当尽力。”
王鲜颜则像泄了气的皮球,心道,我们俩只是来碰碰运气,哪里有什么宝物。皱着眉瞪了一眼陶小乖,嘟了一下嘴,拿起一个梅花糕就吃起来。
盛杨氏看陶小乖一副真诚肯帮忙的样子,便拉了她的手,尽量镇静道:“对持家来说,可能算不得什么,艾儿的眼疾因是胎里带的,据古医籍记载,胎患眼疾者,需以白日亦耀眼夜明珠为引,辅以蛇胆、菊花······其他都以配齐,眼下只需一颗白天也能发光的夜明珠做药引子。”
正吃着梅花糕的王鲜颜听盛杨氏如此说,差点没把梅花糕喷到盛杨氏脸上。王鲜颜弯腰咳嗽两下,又张着嘴道:“夜明珠、夜明珠肯定是夜里发光的,白天怎么会发光?”
陶小乖看了一眼满嘴都是梅花糕的王鲜颜,哭笑不得。她紧抿着嘴看着王鲜颜,心道,鲜颜啊,那是艾儿喜欢的梅花糕,你干嘛那么馋非要和小孩子抢着吃?
王鲜颜看出陶小乖的意思,只想着,谁让那是吴争哥哥做的梅花糕啊,我王鲜颜当然要抢。我不仅要抢着吃还要吃完。
盛杨氏看着王鲜颜的样子,嘴角边的梅花糕渣子还没擦完,再添上两个龅牙,竟不由的觉得好笑。
紫苏园里传来艾儿阵阵天真烂漫的笑声,陶小乖的心不由的一动。
每个孩子都是人间的天使,艾儿眼里的世界不应该是黑色的。
“盛夫人,持家却有此物,只不过今日来回天色已晚,明日我定当把夜明珠奉上,只希望艾儿能早日看到这美丽的世界。”陶小乖说完就拉了王鲜颜做了个告辞的手势。
盛杨氏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持家真的有这样的宝贝。她只站在原地,闭上眼睛口中叫着“艾儿。”
旋即,盛杨氏拭去脸上喜极而泣的泪水,只道:“我信你们,我跟你们去取。”
盛杨氏为了自己的艾儿早一刻见到光明,不惜放下身份,舍弃多年隔阂竟要亲自去持府。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盛杨氏一路跟着陶小乖来到了持府。
陶小乖原本是想让盛杨氏进持府拜见一下王夫人,但是又见盛杨氏面上的为难之色,就笑道:“君子成人之美,不乘人之危,虽然我和鲜颜是小女子但是也仰慕君子景行景德,盛夫人若不方便自不必去,您就在这儿稍等一会。”
盛杨氏迟疑了一下道:“我既已经到了持府门前,再没有不进去的理了,我随你去。”
陶小乖便悄悄的把盛杨氏引荐给了王夫人。王夫人得知盛夫人有一个患眼疾的女儿,是专为女儿才奔波,又想起了自己的儿子,心里一时百感交集。
盛杨氏和王夫人年纪相仿,她们两个提到孩子,各自又想着各自的苦楚,竟都红了眼圈。
王夫人缓了缓神,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这都是天意使然。”
盛杨氏也是信佛,信缘之人,听王夫人如此说只觉得彼此是天涯知音,相见恨晚。
王夫人自知当年的五子登科宴一事,纯属是她冤枉了盛一名,才让盛一名背了二十年黑锅,心里愧疚万分。现见盛杨氏更是一心想着撮合持、盛两家和好如初,王夫人便把此心意道了出来。
盛杨氏听了只咬着嘴唇,闭上凤眸,长长的舒了口气。
盛杨氏也并未有几分把握能说动盛一名,只是为了自己唯一的女儿着想少不得先应允了此事。
这些年盛杨氏虽然是表面风光,什么紫苏花海,盛艾紫····但真实的情况也只有她自己知道。“碧桐”这个名字在她的脑海里就像梦魇一样,时不时的被盛一名说梦话时温情的叫两声。盛杨氏刚想劝回自己那颗火热的心时,“碧桐”这两个字又从盛老爷的嘴里蹦出来。那种替代的心情,在她的生命里蔓延开来。
盛杨氏压抑着心底里的激动,“当年之事,是陈氏受不得苦楚离他而去,我也知这事情和持府没有一丝毫的联系,只是这些年我家老爷对陈碧桐由爱生嗔、由爱生怨、由爱生恨,这些年他能麻痹自己能骗得了别人,他的梦语是不会骗了他自己的。“碧桐”就像一个烙印刻在他的梦里,也像一个烙印刻在我的心里。我·····”
王夫人心头一颤,梦语?外人的传言都是假的吗?这么多年来,盛一名只是给杨紫苏,给所有除了盛一名自己以外的人,搭建了一个他一直喜爱杨紫苏的空架子。至于真实的想法,也许连盛一名自己都不愿意承认。
王夫人亦是深深的叹了口气,原以为盛一名娶了杨紫苏可以放下了,只是时隔这么多年,竟然还是心中遗憾。
盛一名对真爱陈碧桐,得而复失去,是终生的遗憾。盛一名对杨紫苏,只是他身败名裂时失而复得的短暂惊喜。
这短暂惊喜怎可能敌得过记忆里被美化的终生遗憾呢!
王夫人亦红了眼圈,想当年持老爷纳胡月云为妾的时候,她何尝不是这么悲伤过?当年的海誓山盟亦不过是过眼云烟。
王夫人拉了盛杨氏的手道:“妹妹,我也曾经这么悲伤过,后来看的淡了,心就伤的少了,这种事万万不可苦了自己。只是男人三妻四妾都是极正常的,你家老爷自娶了你便不再绪房可见对你是有真心的。”
王夫人不要求持祎对她一心一意,只要求持祎心里有她即可。而杨紫苏当年是一心一意求得一心人的。谁承想她为了盛一名和家里人断了这么多年的联系,求来的只是他心里的一个犄角旮旯。
杨紫苏狠狠的掐了一下自己,叮嘱自己不要再想这些事情。
刚巧陶小乖进来送夜明珠,看到王夫人和盛杨氏两个女人都湿了眼眶,泪都在眼眶里滚来滚去。陶小乖只把夜明珠悄悄放在桌子上,旋即出去。
王夫人和盛杨氏又谈了许久,方才叫了马车又着了两个信得过的小厮跟着送去才放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