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回到大殿之中,看见中年男子仍然躺在破榻之上悠闲的喝酒唱曲,就连阳光都不曾西移,好似他进入暗室之中只是一瞬而已。
“哎,又是一天一夜,你说你是何苦呢?乖徒儿……”中年男子颇为心疼的看着江宁一身脏兮兮的样子,就知道他在暗室之中又吃了不少苦头,想必浑身上下也没少增添伤痕。
“师父,徒儿没事,只是又让您老人家为徒儿操心,着实是徒儿的不该。”江宁微微一揖,态度恭敬的回答,还真是极为乖巧伶俐,又颇为懂事识体。
“这次又选了什么功法?”中年男子一扫惺忪的神态,眼神认真的盯着江宁问道。
“师父,这次徒儿选的是《化冥决》,不过看来此功法也和徒儿无缘,引入体内的灵气仍是十不存一,无法凝聚,因此徒儿并未入门成功。”江宁神色安然的回答道,未见分毫气馁之色。
“那是它与你无缘,你也不必过多在意,毕竟你的血脉确实异于常人,普通功法无法唤起血脉之力运转,须得找到能匹配的功法方可。可是就连为师也看不透你究竟适合何种功法,也是难为你一本本的试炼了。”中年男子话语之中似乎有一丝赧然,微不可查。
“师父,您前些日子出去,说是去找药圣老前辈商量徒儿体质的解救之法,药圣他老人家可有回信了?”到底还是孩子,虽说心性比起同龄人已沉稳了许多,可终归内心还是对修炼有着深深的渴望。
“呃……这个嘛,这个……”中年男子一时语塞,“哎,徒儿,你说修炼有什么好啊,那么辛苦,安安稳稳的,快快乐乐的生活不也挺好嘛,你说……”
“师父,您老人家就别跟徒儿绕弯子了,徒儿能承受的住!”江宁擎着小脸坚定的看着中年男子。
“哎,师父这次也是无功而返,药圣那老家伙之后也传信来了,你这辈子怕真的是修炼无望了,江宁……”中年男子用大手温柔的抚摸着江宁的小脑袋,神色黯然的盯着江宁,眼神之中满是怜惜,还有一丝丝心酸。
“没事的,师父,那徒儿就继续一本本的功法试炼,徒儿相信总有一天一定能找到一本适合自己的体质的功法,无论如何,徒弟一定不会让师父失望的!”江宁听到这个坏消息,非但没有伤心痛苦,反而神情更加坚毅,出言安慰着师父。
“乖徒儿,师父刚才说希望你平平安安如凡人一般度过一生,并非玩笑之言。先不说修炼的艰辛,即便走入修炼一道,又有多少人功成身就,遥想我上仙宫百万年前是何等的辉煌耀眼,声盖界域,可如今也就只有你我师徒二人了,什么遗言祖训,什么传承发扬,这些师父都不在乎,师父只希望你能快快乐乐的成长,平平安安的一生就好。不管将来发生什么,都有为师挡在你身前,你怕什么?还怕师父保护不了你个臭小子不成?”
“师父,您老人家今天想吃什么?徒儿这就去给您做去,叫花鸡好不好?还是烤獐腿?”江宁话锋急转。
“嗯?好吃的啊,都要,都要……这两个都要,你把老夫饿了一天一夜了,一样东西可是不够……”一听说有吃的,中年男子刚才的郁结顿时烟消云散,连连咂摸着嘴巴,口水都要淌了出来。
看到师父心情似乎好转,江宁会心一笑,心里暗想,这一招还真的是无往不利,一边想着一边朝着大殿后面走去。
中年男子盯着江宁走出大殿,越走越远之后,笑容一收,眼神变得茫然一片,神情极其复杂怪异的盯着远方,重重的叹了口气,思绪也飘到了十二年前的一段经历。
……
十二年前,中年男子正在大陆上四处游历,想寻觅一有缘之人,收入门下,将上仙宫的遗言祖训继承下来,并将上仙宫发扬光大。中年男子自己根本无心发展什么势力,不然凭借他一身高深莫测的神通,不说使得上仙宫重返巅峰,至少亦可让上仙宫再次声名鹊起。只是他太过于慵懒散漫,于是便想找一合适传人,早早得把任务完成交接。
一日,他正游历到一冰雪世界,百无聊赖得感叹着白茫茫一片的世界了无生机,索然无趣,突然神识一动,感觉到远方有微弱的灵气波动,同时耳朵一禀,好像听到一丝打斗之声夹杂在凛冽狂风之中从极远的地方传来。
他一下来了看热闹的兴趣,身形一晃,便如瞬移一般跨出百里地界,仿若在时空之中穿梭跳跃一般。几个呼吸间,便已赶至离打斗不远的山头之上,不再靠近,并将身形一收,施了个隐匿闭气之法,远远地看起了热闹。
只见离他所在山头尚有一些距离的半山坡上,一身简易仆装却又气质非凡的美妇正单手持剑,苦苦对抗着几个全身被黑袍笼罩着的神秘人影。而美妇的另一只手,则极其温柔的抱着一个裹在襁褓之中的婴儿,即便形势已然危机,亦不愿使得婴儿有半点不适。
美妇所使剑法颇为神妙精绝,手腕轻转翻飞,手中之剑便极为灵动的翻飞如舞,周身更是剑气环绕,甚是规律的护着美妇全身。看来美妇对眼下局势看的甚是明朗,心知突破不易,只好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用护体剑术暂且拖住局势,再慢慢寻时机以求脱身。
几个神秘人影出手也是招招不凡,举手投入之间引得周遭灵气暴乱异常,虽说凌厉,但也并非出手毒辣,似乎下手也有些许顾虑。不知是怕伤到美妇手中婴儿,还是对美妇身份有所顾忌。
他趴在山头看得兴起,便凝神望向美妇手中婴儿。仔细看将过去,赫然发现婴儿有一丝奇特之处,只见婴儿裸露出来的小脸上黑紫一片,竟是许许多多的黑紫斑点。这些黑紫斑点并不像胎记一样,而是像活物一般充满了诡异之感,似乎还隐隐散发着邪恶之气。
他怔怔地看着婴儿,似乎猛然想起了什么,突然惊咦的发出了一声声响。不知是想起了什么极为震惊之事,他的心境竟然猛地跳动了一下,周遭灵气也变的不稳起来。
只是刹那间,他便回过了神来,猛然一惊,赶忙稳下心神。然而就在同时,战圈之中的美妇似有所感,一双凤目不经意间瞥向了他所在之地,眼中闪过一丝疑虑。
正在此时,神秘黑袍人中似是带头之人身形微顿,一只手拿出一张符箓,无风自燃。之后带头神秘黑袍人脸上神色一懔,低沉的发出一道命令,“速速拿下,不论生死!”
带头之人语罢,便取出一面古朴铜镜抛向空中,并且嘴上念念有词,随后一指点向铜镜,将灵力灌注其中。铜镜瞬间迎风暴涨三倍有余,周身光华流转,耀眼非凡。
“禁空镜!没想到钧天殿主竟不惜将此等重宝交由你等,看来还真是不得此子,誓不罢休!”美妇一看铜镜,面色大变,立刻猛然用力,用剑震开众人,随即抽手自怀中取出一方透明丝巾,往上一丢。丝巾灵光闪动,瞬间化为一层光幕将美妇笼住,形成一个透明的防护罩。
“还不快快祝我一臂之力!”带头之人命令道。其余神秘黑袍人得令,不约而同取出一枚丹药送入口中。顷刻间,众人身上灵气一下子变得狂暴无比,犹如火焰一般。
随后众人双手掐诀,嘴上默念。一息之后,只见众人身上狂暴的灵力如飞蛾扑火似的射向铜镜,一闪而入。与此同时,众人身形突然变得委顿,一个个体力不支,颓然倒地。
“这下我看你的天罗帕能撑多久!”带头人对其余众人翻身倒地毫不在意,继续驱使灵力催动铜镜。
空中铜镜似乎被灌注了足够的灵力,一下子光芒大涨,喷出一道五彩霞光打向美妇。只见五彩霞光缤纷绚烂,如千丝万缕的细针一般,势如破竹的撞在了美妇的天罗帕所成防护罩之上。
“砰……”只是一击,防护罩便轰然碎裂,五彩霞光瞬间笼罩美妇,将美妇周身空间禁锢。
……
趴在山头的他看到局面突变,心里也跟着泛起阵阵煎熬。那美妇所抱婴儿明显是天生魔躯,是在母体之内便被魔气侵染造成,此种胎儿百万之中也难存活一二。可是一旦顺利产下,一生不沾染魔气倒也还罢,可如凡人一般默默无闻了却一生,可是但凡沾染哪怕一丝魔气,便会血脉异变,走向万劫不复的深渊,成为整个大陆的遗祸。
就在他心里挣扎煎熬之时,半坡上的斗法已经进入尾声。美妇身上除了所抱婴儿的臂膀尚还无伤,其余地方已被带头之人攻击的皮肉翻卷,血肉模糊,一身衣衫更是血迹斑驳,凌乱不堪。
美妇已然到了绝境,面上却无丝毫惧色,仍苦苦支撑,只是一双凤目却有一丝乞求之色,看向他所在之地。美妇认定远处隐藏之人只是一直观望却不出手,想必多半是友大于敌,于是心中隐隐生出一线生机,只得将希望寄托于隐藏之人。
神秘带头人见美妇几乎已无还手之力,手中一把玉尺直愣愣刺向婴儿,没有丝毫迟疑。
就在玉尺将要洞穿婴儿之时,一个身影突兀的穿透五彩霞光,出现在美妇身前,双手猛地向前一击,一股巨力犹如排山倒海一般撞向了扑面而来的黑袍人。
黑袍人无心之下,全无防备,瞬间如断线风筝一般被击向空中,五官迸血,几近毙命。
这一切发生在刹那之间,其余人等都还没反应过来。他胳膊一揽,挟着美妇便突出五彩霞光,远远的逃将出去。
……
“师父,您老人家最爱的碳烤狍子腿已经好了。”一句天外之音传到了陷入回想的中年男子耳中。
中年男子回过头来,看见烤的金黄一片,油脂欲滴的狍子腿,瞬间垂涎三尺,食指大动。直接开撕狍腿,大快朵颐。
“师父,狍子腿已经没了,其他野味也已不多了,明儿个徒弟进山帮你猎些野味回来。”江宁看着大口吞食的师父笑着说道。
“嗯嗯……嗯……”
“唔唔……还有,还有那个独角黄羚也别忘了给老夫弄来些……”中年男子一边使劲塞着,一边含糊不清的交代。
一听独角黄羚,江宁笑容立刻瘪了下来,黑黝黝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情愿,连小脸也皱成了一团,并偷偷的对师父怒目圆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