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美林坐在院子里的小木桌前,时不时地翻看那些账本,然后从黑色皮箱里拿出一叠叠的百元大钞,她花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才还完那笔记本上厚厚一叠的欠账单。撕毁的借条碎片像雪一样将院子的地铺了白白的一层。
“走啊,进去啊!”这时远处传来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
“你别推我,我自己会走。”一个年轻男人使着性子说道。
“你自己会走,你咋不走呢?还不好意思的吧?”年轻女人的声音越来越大。
“你说什么呢,有啥不好意思的?”男人反驳道。
......听上去是两口子在斗嘴,而且距离李美林也越来越近。
“美林,你真的回来啦?”男人刚踏进院子便看到了坐在一张矮凳上的李美林。他朝着她走了过去,他的妻子则跟在身后,她使劲推着他。
“是你啊。”李美林看着眼前的这个胡茬深黑的男人,这正是她的前男友。
“是的,你毕业回国了吗?”这个男人走到她跟前问道,他小心翼翼偷偷摸摸地打量着李美林,他真想好好看看她,但他老婆在身后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还没有毕业,我回来看看我妈。”李美林这时也站了起来,她看着他的媳妇,眉宇间都写满了嫉妒和羡慕,没错,此时的李美林的确比她看上去更年轻,更漂亮,更有气质,当然她也更有文化和内涵。
“她老人家好点了吗?”她的前男友问道。
“你来干什么来的?是来看她,还是看她妈的啊?”她妻子推搡着他毫不客气地说道。
“嘿!你这人怎么说话的呢?谁稀罕你们来看的啊?”此时站在身后的李美丽看到有人欺负她姐,她立马出来打抱不平的说道。
“我是不稀罕来,要不是他偷偷把藏着的私房钱借给你,我才懒得来你家呢。”这个女人不依不饶的说,看得出来她也算是能说会道。
“不就1000块钱吗?这就还你。”李美丽说完就翻开黑色皮箱,从里面拿出一叠百元大钞快速地数了十张,然后递给她:“拿去,看看真假吧。”
”我当然要看了。“说完,这女人把右手的手指伸进嘴里沾了一些口水,然后开始数着那些崭新的百元大钞,数一张举起一张看着水印。数完之后目光又聚到了那皮箱里,看着那里面躺着数目众多的百元大钞说道:”怎么,这出国留学没毕业就能赚这么多钱?依我看,还不知道在国外做的什么勾当呢?“说完又不怀好意地看向李美林身后的沃尔特。
”哎,我说,你这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咋说话的呢?“李美丽见她侮辱自己的姐姐气不打一处来。接着又对李美林说道:”姐,咱们赶快把她轰出去。“
”你咋说话的呢?会不会说话?“她男人也听不下去了,借着这么多人壮胆对她吼道。
”你不是没有看到这个黄毛鬼吗?这洋鬼子肯定跟他有啥关系。要不她哪里来的那么多的钱。“这个女人继续嚷嚷道。
”哎,我说,你这女人还有完没完。“李美丽冲到她姐面前,对着这个女人不甘示弱地吼道。
”没错,他是我的男朋友。他跟我一起回来看望我妈的。”李美林说完就去拉住了沃尔特的手。
沃尔特大概了也明白了李美林的意思,他也紧紧地拉着李美林的手,然后说道:”我是他的男朋友,很高兴见到你们。“
”这个洋鬼子叽里咕噜说的什么啊?“这女人看着他男人问道,但他男人并没有搭理她。
”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你们请回吧。“李美丽用神气的眼神看着她,不甘示弱地说道。
”怎么?这就想打发我走?“这女人看着李美林不以为然的继续说道:”再怎么也要还点利息吧?这要算高利贷的话起码也好几百利息了吧。“她说完就贪婪地看着那黑色皮箱里的钱。
”是的,利息应该的。“李美林说完就从皮箱里抽出一叠钞票,数了十张递给她:”就算一千利息给你吧。“
”这怎么可以啊,美林要不了这么多利息,你妈还等着用钱呢。“这男人说完就要去抢她媳妇手里接过的那些钱。但被她媳妇快速地就揣进了裤兜里。她说道:”什么不该要,人家高利贷利滚利一个月都能翻本呢,就这我还嫌少呢。“
”哎,真是丢人!真是相错一门亲,败坏三代人!“他男人气得走了出去。
”嘿,你个白眼狼,吃里扒外的东西,你怎么说话的?我这还不是为了你好?“这女人说着也跟了出去。
”姐,刚才你可听到那句话了?真是丢人!“李美丽看着李美林继续说道:”至从他娶了这媳妇,家里就没过一天安宁日子,她对王泽楷父母可凶了,一点都不懂得孝敬父母。刚才那句:相错一门亲,败坏三代人。那就是他爹被气死前贴在门上的对联。现在还有脸到处说三道四,真是厚颜无耻!”
“好了,别跟她一般见识。”李美林说完看着沃尔特充满感激地笑着说道:“谢谢你,要是没有你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只要你开心,我就开心。”沃尔特对着李美林笑着说道。他不会知道,这一句话瞬间就打动了她的心,因为这句话以前曾是她爸爸最爱跟她讲的一句话,而且他爸爸也是那么做的。
“美丽,你在家照顾下妈,我想去爸出事的地方看看。”说完李美林又对着沃尔特说道:“这些天你肯定也很疲惫了,要不你在家休息吧,我想去看看我爸。”
“我也要去,我要跟你一起去。”沃尔特说完看着李美林,然后又继续说道:“难道不应该也让老丈人看看我这个未来的女婿吗?”
李美林听到这些首先是一笑,然后又是感动。人在最脆弱的时候总是特别容易就喜欢上一个对自己好的人,尤其是沃尔特,他应该是除了他父亲以外第二个最爱她的男人。
很快他们就出发去了矿区,李美林租了一辆三轮摩托车,在去的路上路过一家小商店,她买了很多鞭炮和纸钱,还有几捆香蜡,这是她们农村里的规矩。虽说父亲的尸首已经无法找到了,但她以后一定会在出事的那个地点祭拜他。她只要一想到父亲就觉得心如刀绞,泪水总会在眼睛里打转。他用他的汗水,鲜血,还有生命,来成就了自己的梦想,他是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人。她在内心下定决心,她一定要用自己的努力来回报父亲对她的期望。
在蜿蜒起伏,高低不平的山路上来回颠簸,这花去了他们的大量时间。在夜幕降临的时候他们才从矿区回到家。李美丽刚到家。便听到了李美丽的哭声。
“难道妈妈出什么事了吗?”她在心里想,然后快速地跑到了她妈妈的病榻前。
“妈,我回来了。”李美林拉着她妈妈干枯的手指,看着她没有丝毫血色的脸。她虚弱地呼吸着,强忍着身体的疼痛。
“美丽,去把医生叫来吧。”李美林看着不停抹眼泪的美丽说道。“
”不......用.....了!我想要......你们......都......陪着.....我。”她妈妈吃力地说道。
看来她母亲头一天的兴高采烈只是人在病入膏肓时的回光返照,此时她虚弱的呼吸都困难。李美林知道,她妈妈的时间不多了,所以她也没有再坚持让李美丽去叫医生了。在农村,老人在去世的时候都喜欢自己的孩子能陪在自己身边,希望一家人为自己送终,这是他们的心愿。
”美林......妈......虽然......看不到......你们结婚......但是......妈知道.....你们......一定会......幸福的。“说完她看向了李美林,然后又继续断断续续地说道:”以后......一定要......好好......照顾......弟弟妹妹......“
”美林......能不能......让他......叫我......一声妈......“说完她看向沃尔特。
”我妈,希望你能叫她一声妈,可以吗?“李美林看向沃尔特带着期待的眼神。
”当然可以。“沃尔特说完走过来握着老太太的手,然后用生硬的中文说:”妈妈好。”说完她看着老太太,她幸福地笑着。她将李美林和沃尔特的手放到了一起,然后她闭上了眼睛,她的手也失去力量,缓缓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