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你可别小瞧了一个‘穷’字。穷大体可以分两种,一种穷在外在,一种穷在内心。”夏钱在师爷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严松渐渐松开皱着的眉头,“你这番话,是听谁说的?”
“师傅,你别管我听谁说的,以你所见,这辛州到底穷在哪里?”夏钱问道。
严松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那么,你说说,穷在外在是什么穷法?穷在内心又是一种什么穷法?”
“穷在外在,意思很简单,就是衣食住行都不富裕,生活的环境也不好。穷在内心,是指人的文化、素质和审美。虽然解释起来简单,但解决却要用上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时间。”
“照你这样说来,这辛州,岂不是外在和内在都穷到底了?”严松听到了感兴趣的话,尤其是对于穷在内心的解释。他走到夏钱前面,随意的坐在师爷用的桌子上。
“按我看来,外在的穷大部分会影响到内心,内心的富裕或是贫穷也会影响到外在。”夏钱是文科生,自然学过政治,对于治民、致富的方法,虽然没有独创的高明手段,但是借鉴别人的长处,还是能做到的。
“教导文化、提高素养,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改变的。但相比起来,让这里的环境变好,就变得简单多了。”严松说道,“没想到,你虽然是我的徒弟,在这件事上却比我看的通透啊!”
夏钱皱起了眉头,“师傅是想的什么对策?”
“首先,让城里的人们,将自己的住处和门口打扫干净。”
“那么文化呢?”
“他们怕是连饭都吃不上,还有什么能力供养孩子读书呢?”
“师傅!这不是我的本意。”夏钱这个时候想到了日本,“人越是穷,就越容易迷失本性,在这个时候教导他们文化,至关重要啊!”
“可是他们连卖粮食的钱都没有。”严松的考量也是有他的道理。
但,一个国家的实践就摆在眼前,日本战后,在发展经济的同时,实行了免费的九年制义务教学,为了增强国民体质,给每个学生每天一杯免费的牛奶。
夏钱作为现代人,看见过日本的经济,所以相信,这种做法是对的。可是严松别说看见,甚至从来没有听说过日本这样一个地方。夏钱如何能够用这个例子说服他?
“师傅,你说要打扫街道和住处,这一点我们知道是为了什么。可是他们不懂,他们以为吃饱就是天大的事情,这就是我们和他们的区别。我们向先人和书本学习,知道人不仅仅是活着就好,可是他们不明白!因为他们没有念过书,有时候甚至连基本的道理也不明白。”
夏钱说道此处有些激动,“师傅!这就是教育的重要!”
严松点了点头,“我今天算是受教了。看来我的想法……还是片面的。”
“师傅愿意为他们考量致富之路,已经是他们天大的福气。”夏钱说道。
“我们师徒之间,可不要这虚伪的一套啊。”严松不赞同的看着夏钱。
夏钱这才笑了,“真不愧是我的师傅。”
严松睨了夏钱一眼,“你这是夸我,还是夸你自己?”
“师傅,我们要不要出去看看?”夏钱问道。
“这出去总是要出去的,在府衙里坐着,外面究竟是什么情况,我们也猜不到不是吗?”严松说道,“我们明天出去吧,你看春杏都已经把饭做好了,我们吃了饭早点休息。”
“哎!”
这次的辛州之行,唯一令夏钱没有想到的,是春杏愿意跟着来,毕竟她的母亲还在皇城。夏钱原本想给她些钱,让她和她的母亲一起回家的。
但没想到,夏钱将这主意一说出来,就遭到了春杏母亲的反对。她说安王府对他们有恩,现在王爷有难,她们不该撒手不管,至少让春杏跟着她。夏钱又问春杏,她自己也是这样的想法,夏钱这才带着春杏一同走了。
这就是忠心,春杏母亲朴实的话,着着实实让夏钱感动了一回。
春杏在伺候小王爷之前,就在厨房帮忙,所以做饭完全不是问题,但是,辛州实在太穷,即便春杏有双巧手,也没有什么好的食材。
晚饭简单到只有几张饼和一碗粥。
吃不饱只好早点睡,夏钱第二天一大早就起来锻炼身体,她在来辛州的路上,已经跟严松说好,要跟他学功夫来着。
夏钱在后院跑了五圈,严松才起来,两人一起吃了简单的早饭,就带人出了府衙。
街上照旧是灰尘满天,严松没走几步就停下来说,“我鞋子上都是灰了。”
“这街上也没人扫啊。”金掌柜感叹道,这里跟皇城还真是天差地别。
“这可不是简单的扫地问题。”夏钱对严松说,“师傅,我们出城看一看吧。”
严松手下去边上雇了一辆驴车,拉着严松几人出了城。
出城之后,夏钱直接往边上的高地走。
“小钱儿!你干什么呢!”严松跟在她后边一边走一边喊。
夏钱真想用胶带把他的嘴封起来,不,最应该封起来的是小德子,要不是他总是这样喊,也不会被严松听了去。想到小德子,夏钱整个身体一僵,他们还好吗?还活着吗?
“管家,你怎么了?”离她不远的金掌柜察觉到她的变化。
“没什么,我们继续往前面走走看。”
“可是到底要走到什么地方?”金掌柜问道。“我们已经走的很远了。”
夏钱跟他们说话的同时,迅速的爬上就近的山坡,“就是这里了!师傅,你来看看!”
严松毕竟是练武的人,相比起气喘吁吁的金掌柜,他的表情轻松多了。
严松顺着夏钱的视线看过去,“怎么了?”
“师傅,你觉得这地方怎么样?”夏钱问道。
“辛州离边境不远。根据历史记载,多年前周边的小国曾经突破边境,就在他们试图一举拿下皇城的时候,就在这辛州,当初的将士就在辛州将他们拦了下来,这才有了后面的反击。”严松仔细的观察了地形,“果然,这地形是个防守的好地方。”
“大人,那也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现在这个辛州可没有那么重要了,周边的那些小国,也早就成不了气候了。”金掌柜笑着说,碰巧,他听说过这件事情。
“不是地形,你们看看土地上,不觉得少了点什么?”夏钱更加直白的提示。
“少了什么?”金掌柜问。
“少了树。”夏钱说道。
“树?”金掌柜是越来越听不明白了。
严松倒是像想到什么一样点了点头,“没有树,就没有东西阻挡风沙,所以城里才会那样。”
“趁现在状况还不严重,我们首要的任务就是种树!”
“你去打听什么树在这里比较容易存活,打听到了就买下树苗。”严松对跟在身边的人说道。
他们又在附近转了一圈,然后才回的城。
他们昨天坐马车来的时候,就看了一下,但毕竟是坐在马车上,现在坐在驴车上,又是看到了另一幅情景。
“师傅,你看,这城里尽管有人吃不上饭,却仍旧有那么多人去赌。”
严松看着赌馆,眼神也暗了下来,“这种人还真是无可救药啊。”
“师傅你说错了。”夏钱冷冷的看着一个穿着破烂的男人,“这种东西只能称之为家畜。”
金掌柜一边赶着驴车,一边观察周围,“管家,这里连一个像样的饭馆都没有。”
“与其让钱在那些赌徒手里挥霍,还不如集中到我们手里。”夏钱沉声说道。
“那些赌徒,怎么会轻易的把钱交到我们手上?”金掌柜不以为然。
“自然是开赌馆啊。”夏钱阴笑着说。
“什么!”严松惊讶道,“你怎么会想要开赌馆!”严松明显是生气了。
“师傅。你既然带我到这里来,我不可能就让你养着我。”夏钱继续说道,“我说要开赌馆自然不会是一直开下去,只是暂时的。”
“按照现在的状况来看,朝廷根本就不会对辛州拨款吧!那么要如何让百姓吃饱呢?”严松没有看错,夏钱的眼神闪着亮光。
“你这样做,是为了百姓吃饱?”
“师傅,这还要您的大力支持啊!”
“你快说说,到底怎么做?”
“首先,师傅你作为这个地方的知州,自然要查封赌馆。不过这些人赌惯了,怕是不让他们赌,自己也会千方百计的找隐秘的地方去赌。那么,我就在隐蔽的却又能让一些人知道的地方,开赌馆,这样他们自然会来。”
“我开赌馆,自然是赚钱的。这些钱就用来买干粮。可是这些干粮不是谁都给的,只给那些来念书的人,不管男女老少,听半天的课,就给两个馒头。”
严松听了这话有些激动,“这当真是个好主意!我严松还真是见到宝贝了!”
“什么叫捡到!”夏钱对严松的表达方式,还真心的有意见。
“好好好,为师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