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梦到了那条大鱼,这一次它竟然在天空中遨游。雷布啊,我还是没办法估量出它的巨大,不过我能感受得到它的情绪,是的,自由……我已经有多久没有过这种感受了?它在散发着微光的云层中穿梭,就像个暗夜里的精灵。而我就像他身体的一部分,或者说是一块鳞片更为合适。它吞吐着云层中的光点,发出低声呜咽。
就在我沉浸其中的时候,天空突然一声惊雷,四周充斥起闪电,云层也变得黑压压的转化成各种恐怖的姿态。似乎是在大鱼发出警告,大鱼低吟了一声,向下直冲而去离开这不友善的地方。
大鱼笔直下落,四周黑漆漆的一片,我什么都看不到,耳边尽是大风刮过的声音。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这才隐隐约约看到了地面的情形,居然就是暮城。
首先瞧真切的是城东门城楼上插着的金色巨熊旗帜,在大风里扯得笔直,但听不到声音。然后是西直门的大道上站着的两座孤零零的石像守卫。这时我才发现整个暮城安静地可怕,一个人一只牲畜都没有,只有一种惨淡的白光洒在城里的街道和房子上面。
大鱼轰得一声砸落在城中央的日暮广场上,然后听到的是一种很生脆,就像是玉环被摔碎的声音。大鱼被摔得粉碎,无数跟我一样的碎片四下冲击,掀起的巨大气浪将四周房屋树木尽数推到后继续蔓延。将一切都夷为平地。这时我才看清我自己原来真的是一块鳞片。我并没有跟着别的鳞片一起随着巨浪前行,我要找到你们,我的儿子女儿,跟我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还有我的挚爱——香芷。
我凭着记忆在破败的街道上寻找,可一切都已经不是以前的模样,正在我担心你们的时候,一位朋友从我身边经过,看他的模样也是一块从大鱼身体脱离的鳞片。
“你在找什么呢?”他很好奇地问。我如实回答了他。结果他哈哈大笑了起来:“你要找人应该去命的尽头啊,在这里是找不到任何人的。”
“命的尽头?”
“是的,所有的人都会去那里,当然也包括你的儿女兄弟,还有爱人。”
“是啊,我该去那里的。”我恍然大悟一般说道:“谢谢你的提醒,不然我不知道还要在这里转悠多久。”其实我自己都不知道命的尽头在哪,可在梦里的我却是那样的执着的清楚着。我跟随着渐渐淡去的气浪,向城门方向流去,希望还来的及,香芷……你要等着我。
“雷布……是什么把我弄醒?”
“我尊贵的王,是雷声,外面在下大雨。”一道闪电从窗外划过,惊得油灯颤抖了一下。暗淡的灯光里雷布弯着腰忧心忡忡地查看着隐王的气色,他的脸色惨白,没有一点血色,鼻子里呼出的气浊重而短促。
“哦,上天的旨意。那就不奇怪了,他总能在任何时候来折磨我,包括在我的梦里。“隐王闭上沉重的眼睛,深深吸了口气。说道:”聂国的使臣到了没?“
雷布将他身上撇开的绸缎被子盖上,一边说道:“入夜后不久就进了暮城,我让他们先在宫外的驿站歇着,一切等天亮了再说。”
“知道是为何而来吗?”
“听说是因为聂侯的大公子正在攻打寒山城,却久攻不下。”
“哼!又是来要劝降书的吗?”隐王说完剧烈的咳嗽起来,雷布用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所幸没有发烧的迹象。看来苏学士的药还有点效果。
“他姓聂的已经从我手里要了多少份劝降书了?他……他难道真就不知道羞耻么?”
“大王,当今这世道,人们已经不需要羞耻了。”
隐王的眉毛颤动了一下,嘴唇微动,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没说出来,闭上眼睛,深深叹了口气,之后房间陷入了沉静。过了好一会儿,隐王才淡淡的问道:“丹最近有没有写信回来?”
“十天前才收到过王子的来信,下一封估计还要等上几天。“雷布见他眉头深锁,继续说道:“大王你别担心了,王子在至国的一切都已打点妥当,出不了大事的,再说他这次是去求学,受点磨难对他反而有利无弊。”
“嗯……让他吃点苦头或许更好一些,雷布啊,我忽然想起了我们年轻的时候,你还记得我们去夜国求学的事吗?那次在翠竹楼喝酒,期间还舞剑助兴,我们整整喝了一夜。不过最后你还是输给了我。”
“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那时候我酒量还不是不好,要是放到现在,呵呵……”
“怎么?听你的语气好像不是很服输?”
雷布笑道:“大王是你自己教我的,男人这辈子可以输,但不能服输。我可是还在等着你好起来,一雪前耻呢。“雷布的眼睛泛起了微光。
“好啊,为了满足你的心愿,我会尽快好起来的,到时候你可别吓得不敢应战哦?”
“不会的。“
“雷布,你还记得在大势街的打斗吗?我们两个打七个那次。”
“记得,那也是我最佩服你的一次,你被打成那样嘴里却像是打赢了一样地嚷嚷。”
“这你就不懂了,打架这种事,首先要在气势上压倒对面,这样才能赢,不过我也挺佩服你的,一个人打五个都能不落下风,真不愧是我的好侍卫队长,要知道对面可都是夜国春风君的门客哦。”
“我当时也是筋疲力尽了,还好王后带人来了,不然我们俩可真的要被仍到木素河里喂鱼了。我记得那也是你们第一次相遇?”
“是啊,老天爷唯一一次对我的恩惠,就是让我遇到了香芷。”
“要我说,这是因为你的正义换来的幸福,要不是你见王后被人欺辱出手相助,又怎么会与王后结下缘分。”
“听你这样一说,老天爷原来从来没有给过我恩惠。就算是恩惠也是为了后来的残忍吧。香芷不该这么快就离开的……”
“大王……逝者已矣,别想太多了。”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已经过了午夜了,大王。”
“我有点累,想再睡一会,你也去休息吧,这么晚把你吵醒,真是抱歉。”
“你知道我听不惯这样的话的,我就在门外,有事你随时可以叫我。”雷布将被单整理一番盖好,就要离开。
”明天你叫聂国的使者来吧,我感觉身体好一些了。“
“嗯,你先睡吧,我会去安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