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空中,狐王面色更见清冷。
不论对错,不提是非,狐王必须得承认,这位传闻之中异域天骄、一剑压天下的剑神却是有着其与年龄不相匹配的心智和魄力。
面对必死之局、两难之境时,竟是拔剑,与群妖乱舞,与万鬼相交,其决然与信念绝不是任何一个普通的生灵所拥有的。
性格决定命运。不论是人,是妖,还是鬼,从来之间万众瞩目下傲然世间的身影,私下抱怨其天资如何出众、身份怎样高贵、功法何等超然,若是换成自己会做的更好之类的。
然而事实上,狐王对此类人从来不屑一顾。说出此类语言者,本身就是一群自怨自艾、心胸狭隘之徒罢了,其性格上的懦弱已经根植于骨髓,再难改变。
叶秋,自晋王叛乱首次走入天下人的视线以来,就被冠以剑神之称,一剑出帝都首败周凌,望舒山上再斩石龙,金陵行宫力敌楚皇,此等事,放眼宇内,谁敢有如此魄力、如此胆识。
狐王很清楚,似叶秋这等人物,或许多情,可一旦下定决心、抛开顾忌之时,必然不可动摇。
俯下身,看着叶秋在群妖万鬼中闲庭信步似的屠杀,狐王仿佛回到了千年前的岁月。
那是与叶秋很相似的一个少年,以佛家之言而论,似乎更像是两片相似的叶子。
青涩的白狐,第一次踏足另外的世界,第一眼看到和尚以外的人,一个男人。一样的白衣飘飘,一样的风姿绰约,一样的令人欣赏和赞叹。
两个同样杰出的天之骄子,都是一个时代的翘楚,蓦然回首之时,眼神相交,心灵相触,于彼此间有意无意中走入对方的心间。
人狐之恋,传说之中永远是美好的,生死不离不弃,只羡鸳鸯不羡仙。
可是,结果呢?
狐王伸手右手腕,一条褪色严重的红绳轻轻的摇摆,仿佛千年前少女的心;却又牢牢的系在手腕上,不曾分离,仿佛当年毅然回归自己的世界、自己的种族时的冰冷、无助与坚定。
这个世界,哪儿来的那么多对与错呢,不过是命运的一场游戏,而你我都不过是提线人偶而已。
宽大的衣袖掩手腕,狐王神色冰冷如初。当初离开之时,结局便已经注定,破碎了的心终究难以复合,就像自己当初算计一般,今时今日,同样不也有算计吗。
区别在于,自己先下一手,占尽先机,赢得千年喘息之机;区别在于,昔日的恋人、今时的敌人,后手虽慢,但飞过千年时光,终究还是来了。
眼角间,撇过古松上一直未曾离去的白狐,狐王一笑:欠的,终究是要还的。
注视着不断靠近的叶秋,狐王冷冷的自语道,“两条路,你选择了这条路,那就成全你又如何。”
向后挥手示意,金雕王、象王、狼王深吸一口气,相视一笑,同时向前走去,或立于狐王下方,或立于左后,或立于右前,不同的时间与空间的节点上,王者的身躯显得更加高大、伟岸。
千般算计,万般谋划,只问一句,可敌一剑呼?
叶秋独行,手中的仿佛孩童般,随意的舞动,不紧不慢,不急不躁,若不是四周的妖鬼在肆意飞掠的剑气横斩竖劈i,很难让人不相信这是一位凡俗书生在花拳绣腿。
而事实上,即便是在此刻,除了叶秋偶尔咳嗽声响起、呕出来的血在不经意间染红嘴唇外,叶秋身上一滴外人的血都没有留下。
抬头,看着妖族四位王者错落有致的身形,看着狐王孤傲自信面孔,叶秋眉头皱的更加厉害,“等不及了”。
三个月的田园式生活,给叶秋带来的不仅是宁静致远,也不仅仅是对武道和生活的诸多感悟和体会,更是一身日渐严重的内伤。
从昨天开始,叶秋就抓紧时间在疗伤,呕出来的血便是淤血。
三个月的悟道,让叶秋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恢复伤势,甚至更上一层楼,但显然,狐王不会给这个机会了。
无穷无尽的妖和鬼,谁也杀不完;但若是能够除去王者,那么纵然是妖鬼在厉害,也必然大乱,出师未捷之时,便已折戬沉沙。
不是谁都是狐王,也不是每一位妖都有王者的智慧和洞察力。
可惜,时间不等人了。
远远的看着狐王嘴角弯曲下的弧度,叶秋能够感受到狐王骄傲。
叶秋,突然的也笑了。
这笑,是无声的,也是寂寞的。
一步跨出,折叠空间,已至狐王面前,横击,直刺。
剑神一笑倾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