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佛算什么
于毛驴在历经半个月的辛苦跋涉之后，终于功成身退，十分安详地被架上了烤架。
……
夜幕降临，厉道几人吃饱喝足，围着随风抖动的篝火休息。
“你姓风？”
和尚通过厉道和风易的对话，已经知道了这个刚刚苏醒、长得跟个小僵尸差不多的孩子叫作风易。
“是。”风易点了点头。
“很有意思的姓氏。”和尚咧嘴笑了笑。
风易却很冷淡，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火堆。
这两人的对话略微显得有些没头没脑，就这么一问一答，然后谁都不开腔搭话了。
而厉道当然不会去细想姓风到底有意思在哪里。他翻过身背对着火光，听着耳边呼呼风声，渐渐沉入梦乡。
厉道很累，他从来没有感觉过躯体是这样的疲劳，戈壁上的夜晚没有一处可以避风的地方，疾风如刀，夹带着粗糙的沙子阵阵袭来，但厉道身体的疲劳还是胜过了疾风的肆虐，他闭上双眼之后很快就熟睡了过去。
这又是一个没有月光的夜晚，三人围着火堆，日落后，除了火光所能笼罩的有限范围，周围的一切都是漆黑的。
风易没有睡，昏迷了如此长一段时间之后，他现在想要再度入睡是非常困难的。
和尚也没睡，他盘着腿面对着火堆，静静地打坐。
“前辈在破碎炼狱有没有见到一开始与我们同行的一男一女？”风易向和尚问道。
他知道是和尚把他和厉道从炼狱里救了出来，但他没有问和尚是怎样从一片几乎完全崩塌的空间内救下他们，也没有问为什么和尚要救他。
而是询问左修和阿奇的下落。
当然不是在乎那两人的安危，风易现在浑身的伤痛全拜左修所赐，在昏迷的这二十天之中，他无时无刻都在忍受着肢体上的伤口带来的痛苦。
和尚睁开眼睛，他看着风易的眼眸，那里除了倒映出来的火光，剩下的全是阴寒和恨意。
“情急之下哪能注意那么多，不过贫僧确实看到有人撕开空间离开，是不是与你们同行的那两人就不得而知了。”和尚缓缓说道。
他饶有兴趣地扭头看了一眼旁边呼呼大睡的厉道。
心想这两个娃娃还真是是差异巨大，相同遭遇之下，一个没心没肺活的美滋滋，另一个刚醒来就想着要去寻仇了，可谓是两个极端了。
和尚多少有点好奇，眼前这两个孩子在过去的不足十个年头的短短时间里经历了什么，才造就了这样迥异的性格。
风易自然不知道和尚内心在嘀咕些什么，他暗自点了点头。
只要左修没死，那他就有机会将自己吃的苦如数奉还，哪怕这件事要在很久以后才能实现。
“你就一点儿也不好奇贫僧为什么要救你们两个小毛孩么？”和尚问道。
“前辈救了自然会有前辈的道理，佛门向来答非所问，就算晚辈问了，估计前辈也只会用些什么‘贫僧看你与佛有缘’之类的话来糊弄。”风易撇了撇嘴。
“哈哈哈哈哈……”
和尚捧着肚子大笑一通。
“有意思有意思，看来你这孩子对佛门还是有一番独到的见解的呀。”
“哈哈哈……%”
坐在原地前俯后仰地笑了好一会儿，和尚才平静下来说道：“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贫僧施以援手救下你们不是因为你与佛有缘。”
“那是为什么？”风易问道。
“佛算什么，贫僧是看你们与我有缘，哈哈。”和尚大大咧咧地说道。
“前辈这么说也不怕佛不开心吗？”风易说道。
天下僧人哪个不是一生恭恭敬敬顶着一个“佛”的名号行事，毕竟世人也许不看僧面，但终究还是看佛面的嘛。
天下就像一柄称，西土的灵颠山上的那一万尊佛像，就像一块块万钧巨石一样压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硬生生让西土与繁华的帝畿东陆相互制衡。
所以佛的重量是巨大的。
世间不信佛的人很多，但诋毁佛的人就很少了。
而作为一个佛门中人，嘴里头吐出“佛算什么？”这种言论，可谓是大逆不道了。
佛算什么？你不是与佛有缘，是与我有缘啊。
这句话细究一下，言下之意不就是说老子的面子可比佛要大得多嘛？
风易楞了一下。
和尚貌似与他以往接触过的所有佛门中人不太一样，或者说是相去甚远。
他称呼和尚为前辈，是因为他知道，不是随随便便来个人就能从濒临崩塌的破碎炼狱内救出他和厉道的，哪怕和尚看起来再如何平庸，也绝对不会是如他眼中所见这样。
但是这个人言行举止实在没有半点“前辈”的模样，倒是跟街头坑蒙拐骗的假和尚有的一拼。
“你可别不信，咱们确实有缘。”
和尚嘿嘿一笑，接着说道：“不管是你那只天生的金色左瞳，还是你的出身，与贫僧都有莫大的联系。”
风易听到这句话，脸色却骤然沉了下来。
“不必慌张，焚鬼瞳虽然稀如凤毛麟角，但对贫僧而言却没什么用处，只是曾经在道庭的古籍之中读过关于这类异瞳的记载，而且贫道……”
“啊呸哦什么贫道，贫僧……诶我刚才想说什么来着？嘶……”
和尚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他揉着光秃秃的脑门，脸上神色有些迷茫，又有一丝痛苦。
风易一时间摸不着头脑，心想着这个人莫不是脑袋有问题？
他看着神色诡异变换着的和尚，心底有些发毛。
因为和尚很突兀地提到他的左眼，甚至于他的出身，也许是先前和尚问过他的姓氏，这才会对他的出身进行猜测。
不过令他更匪夷所思的是和尚刚才话中的一个细节。
他说他在道庭古籍之中了解过焚鬼瞳？
道庭？
烛台山的那个道庭？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道庭与佛门是如何地格格不入，这两个宗派就像两只披着神圣光辉的巨兽，一只盘踞在东陆，一只端坐在西土，遥遥相望。
虽然无尽岁月之中，道庭与佛门从未有过冲突，但是没有人怀疑过这两个宗派的矛盾。
最能说明这一点的，就是无尘古道了。
传闻无尘古道是道庭的始祖取昆仑山的玉石砌成的，如今这条一步千里的古道，只要是学会入道法门的修士，都可以在古道上驰骋。
除了佛门的人。
……
二者就是这样近乎水火不容的两个极端。
可是和尚方才却说，他读过道庭的古籍？
怎么可能有僧人能踏入道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