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追踪
顾钧庭歪着脖子，看着手上几块很不起眼的晶石。
按照断剑堂里那位的说法，这东西就是道庭用烛台山上的石碑培育出来的命石。
这里面印刻着一些不完整的命纹，但是一旦靠近命纹的主人就会出现反应，甚至只是与命纹主人有过任何交集的生灵，哪怕只是擦肩而过的路人，都会引动命石反应。
因为每一个生灵的命纹都是独一无二的。
道庭最擅长于因果推算，他们能将虚无缥缈的命纹印刻到晶石上，炼成命石。
命石出自烛台山，而堂前燕掌握着命石寻找命纹的主人，说明远在东陆的帝畿，帝族人和道庭都十分关注命纹主人的动向。
……
顾钧庭收起两枚命石，消失在原地。
……
在他原先站着的那个地方，横七竖八地倒着十三只披着黑色大斗篷的堂前燕，而不远处的山崖上还有一只，被一柄无形的剑刃穿透了胸膛，死死地钉在崖壁上，死不瞑目。
……
顾钧庭当然知道自己正在追踪的是什么人。
但他并没有半分退意。
老尚死在天边的时候，年方十七岁的顾钧庭就站在地面上，仰头看着天边的一抹血色，那是教导了他十年的恩师，可他甚至都没本事去接近那场厮杀。
只能紧紧地握着手中的木剑，几乎要在剑柄上按出五个手指印来，只能远远地看着他一生中最敬重的人，在天边变成一团血雾。
那一刻他杀意滔天。
但是他太弱小了，就如同一只蝼蚁一样，根本触碰不到天宇间的那场捉对厮杀，他只能看到远远的天际，凌空站着的一个灰衣僧人。
僧人不曾在意过顾钧庭，他远远地站在半空，一身灰白色的僧袍与天宇的白云相衬，既很难察觉得到他的存在，却又是那样的突兀显眼。
因为整片天宇的白云，都凝聚在他的身后，化作一尊怒目金刚。
那一日，浩瀚天宇间只有一颗骄阳，和这尊凝云而成的巨大法相，如一座悬浮的大山，显现在世人头顶。
不知情的人，也许会觉得那是佛门显迹，说不定会叩首而拜。但知道僧人身份的人，便会清楚，那哪里是佛。
那是一尊魔。
一尊大魔！
在灵颠山的万佛之中，从来没有头生犄角嘴生獠牙的佛！
后来人们才知道，在那一天，佛魔杀了剑圣。
天下剑术之魁首，死在了十方魔之一的掌下，那十个魔头的孽账又添了浓厚的一笔。
顾钧庭一生中从没有像那一次那样去看一个人，他想要将那个僧人死死地印刻在脑海之中。
他甚至没有去看僧人身后的法相一眼。
……
而他那股强悍的杀意蓄而不得发，被强行压了下来。
一压就是二十年。
其实如果不进断剑堂，没有见到那个一直坐在堂内喝茶的人，顾钧庭可能会被自己的杀意反噬而死。
那杀意直指何人，就只能寻他来杀。
杀意不释，心境就永远通不了，而他的剑意之道就无法走的通。
……
所以顾钧庭势在必行。
现在他手里有了李行的命石，而且在杀死那些堂前燕之前，他已经搜过了它们的识海，知晓了有三只堂前燕的失踪。
它们的识海之中有那三只堂前燕负责搜寻的范围，这样一来顾钧庭的搜寻范围就大大的缩小了一圈。
……
堂前燕具有极高的飞行速度和极度广阔的视野，它们能在万丈高空上察觉到地面任何细微生灵的活动迹象。
所以哪怕仅仅是三只堂前燕所负责的搜索范围，也是极度广阔的。
顾钧庭走得很快，几乎一刻也不停地奔走在这块区域的任何角落，一旦排除掉某一区域，他就会瞬间消失同时出现在另一地区。
三十丈之内，任何与命石主人有过交集的人或物，都会引动命石反应。
只要能找到一条线索，他就能沿着这条线索追查下去。
这就是命石的作用。
不过目前为止，顾钧庭还没有见到命石有任何反应。
他掂了掂手里的命石，缓缓走进一个小镇。
这个镇子几乎是方圆百里内人群聚集最多的地方了，尽管镇子非常的小。
顾钧庭走在由粗糙石板拼凑而成的镇间小路上，路的两旁是一户户人家，此时正过晌午，错落的小屋上方还有残余的炊烟没有散尽。
他很缓慢地走着，这条小路上，有嬉戏打闹着从他脚边跑过的孩童，有挑着两担鸡蛋叫卖的小贩，也有优哉游哉坐在自家门前的老人。
镇子上一切都显得很古朴，就像那铺路的石板一样蒙着一层淡淡的灰尘，顾钧庭走在其中，显得十分突兀。
但是所有人似乎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顾钧庭走过这条贯穿整个小镇的石路，路边的镇民们的生活百态他并没有去多看一眼，而是始终把注意力放在命石上，这个小镇是他搜寻的最后一处，也就是说，如果小镇并没有引动命石，说明那个人并没有来过三只堂前燕所负责的搜寻范围。
那么他可能就需要另寻他路了。
顾钧庭走到了小镇的尽头。
这里有个不大不小的院子。
院子的门开着，或者应该说，这个院子并没有门。
他的目光通过院门望向里面。
院子很干净，一颗茂密的大树用树荫覆盖了大半个院子，所以即使是晌午时间段，院子里也透露着一股清凉。
顾钧庭看到了一个白胡子老头。
老头很慵懒地坐在树下，没什么精气神。
他的两条腿很瘦，应该是常年没有行走导致血肉枯萎，基本上是皮包骨的状态了。
老头坐在一只看起来有些怪异的轮椅上，看来应该是瘫痪了有些年头了。
顾钧庭并没有过多停留。
因为命石并没有反应。
说明那人根本没来过这里。
他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离开了……
……
这时候，顾钧庭有些后悔杀光了那一批堂前燕，或许他完全可以留下它们，自己就不用累死累活地四处奔走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