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清冷的风吹拂着白色的窗帘,窗台上藤蔓摇曳,细碎的阳光铺撒满房间,安圣熙坐在地板上,垂着头抵着双膝膝盖,瑟瑟发抖。
风骋驰从背后抱着她,宽大的手掌覆盖在她的发顶,细细的安抚她狂乱的情绪,直到她的战栗渐渐平息,她的身体散去最后一丝紧绷,她的头抬起,她的眉、她眼染上细碎的阳光而变得凌冽。
她放松身体倒入他怀里,白皙的额头滑过他的掌心,俏丽的鼻子触及他的中指,娇嫩的唇点燃了他的尾指。
她的眼,干净、冰冷,一切愤恨和怒火都被压制到了心底,此刻就像雨后的晴空,无悲无喜。
“想清楚了?”
他托着她的背,将人抱起。
安圣熙微微的点了点头,愤怒也好,悲伤也罢,都只是一种情绪的宣泄,宣泄之后她要做的就是让那些燃起她愤怒的人付出代价。
“想怎么做?”
风骋驰将她放在书房的软榻上,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低声问道。
安圣熙幽幽的笑了一下,“付铭昭不是要我吗?我成全他!”
如果她猜得没错那么褚墨阳应该付铭昭的手下,褚墨阳知道她身份的时候表现那么惊讶,一次推断付铭昭知道她的身份的可能性很小。
只要她的真实身份没有暴露,她留在他身边就有找到那个孩子的可能。
然后……
风骋驰看着她紧握着自己已经的手眼中浮现点点星光,在她思绪飘忽的瞬间消失不见。
“好,但是不要操之过急。”他轻抚着她柔顺微凉的发丝,“还有颜熙那边,她应该早就知道你和央熙的身份了,你要怎么做?“
找到央熙的时候她虽然看起来平静,但是在那之前她甚至为了那一丝丝的法力迹象而妄动禁术;央熙重伤,她虽然只守了他一夜,但是却瞒着他们所有人只身一人闯进冰原深海取了蛟龙内丹。
这一次,安卉熙就在眼前,承受着如此屈辱,她会怎么做?
安圣熙的眸子晃动了一下,流光浮动,春冰乍破,“她不认我们的一个原因应该就是孩子,付铭昭能够用孩子要挟她,就能要挟我们,所以重要的是找到孩子。”
风骋驰锋利的眼眸里浮现出一抹暖意,难为她急怒之下还能维持冷静。“还有一个可能,不要忘了付铭昭用在你身上的血藤蛊。”
是了!
安圣熙冷笑一声,恨意不禁泛滥。
若非她修行妖术,黑色法力强盛,体内法力结构复杂,可以压制并祛除血藤蛊只怕已经落入付铭昭设下的陷阱了。
“如此说来,我竟然不得不和她做出一样的决定!”
十年未见,生死两茫茫,当他们出现在她眼前的时候,她到底是怎么维持冷静,怎么狠得下心肠不与他们相认的?
思及此,她对付铭昭的恨意便忍不住泛滥。
“生离死别,我和她因为付铭昭而经历了死别还不够,如今还要经历生离!”
她的手忍不住的战栗,十年了,她以为她的恨意。她的不甘早就已经在数年前那场血洗中放下了,原来她终究是高看自己了,区区方寸之心何以容下滔天恨意?
风骋驰抱起她,以他一贯宽广的胸膛拂去她所有的不安,“很快会过去的,她也好,央熙也好,都会回到你身边的。”
十年生离虽然如此凄苦,但与安家三姐弟而言何尝不是一种幸运?
是万幸如此。
万幸,他们遭受那么多的苦难却都活了下来。
否则,四年前他与满天霜雪中岂能有幸见到那个从天而降的白衣少女,于无常的生命力得以享受到一丝属于人的幸福?
安圣熙紧握着他的宽大的手,温暖、干燥,坚定,有力,只是这样握着她心底的不安便消减不少。
窗外剧烈的爆炸声在耳边炸裂开来,巨大的冲击自窗外翻涌而来,风骋驰本能的用身体护住她,金色结界在瞬间张开,将蔷薇蔓延的院落堪堪笼罩住,属于妖兽浓烈的腥臭味道却已经充斥了整个别墅。
安圣熙身体一僵,右臂上的伤口剧烈的痛楚骤然袭来,精致的咒印浮现,渐渐离体,漆黑的咒印如同黑曜石,慢慢的蜕变着,散去了所有的黑暗,变成透明的水晶,然后再他们眼前化成齑粉。
“封印解除,妖王……出世……”
安圣熙翻身站了起来,眼神复杂的看着窗外因为结界破裂而阴云压顶的天空,她该害怕的是妖王,因为那个四年前封印妖王的人就是她,可是这颗狂躁的心无端的喜悦又是怎么回事?
“结界破裂,妖兽入侵,十方必定大乱,是付铭昭要想到我的时候了。”
啊,原来如此!
付铭昭会想到不单是她一个人,还有颜熙。
“告诉沈银河留意十方上层的一举一动,尤其是付铭昭。他要要挟颜熙,那个孩子就一定在鄂摩尔城内,找到孩子,不屑一切代价。”
风骋驰看着消瘦但是挺拔的身影微微一笑,“你就那么肯定?”
窗外的阴云越发的浓烈却犹不及她眼底的阴沉,“肯定,他那么多疑的人,若是关键的筹码不在视线里怎么能放心。”
风骋驰侧目看向门口,清俊的少年和笑意不再的男子神色不一的站在那里,“听到了?”
沈银河瞪了他一眼,默默的退了出去。
知道此后的鄂摩尔城必定会有一番腥风血雨,来的时候便知道此间之事不会善了,但是没有想到会惨烈到如此地步。
他踏出金色结界,浓烈的妖气扑面而来,他无声的叹了口气而后目光渐渐冰冷,浅浅的笑意重新在唇角浮现,却隐隐带来肃杀。
“央熙,过来。”
安圣熙回头,一手伸向少年,清冷的眸子坚定而执着。
央熙默默的走到她身边,握住那只手,却愣了一下,她的手从未像这一刻如此冰冷,就像耗光了全部的体温,只留心在这个麻木的躯体里。
只有她的声音,沙哑中还有一丝过往的清甜。
“告诉我,你想做什么?”
他想做什么?
安央熙眸子一沉,这个问题在他找到那个孩子的画像时就已经有了答案。
他反手握住那只冰冷的手,一字一句、坚定地说道:“两件事,第一,解开我要吸收蛟龙内丹的法力;第二,我要入十方。”
安圣熙狭长的凤眼一冷,“你入十方做什么?“
安央熙紧紧的握着她的手,像是要把全部的温暖都给她一样。“找到那个孩子,杀付铭昭!”
房间里一阵沉寂,明明已经的预料到的事情由他口中说出却还是让她有种说不出的苦涩,她可以放任自己陷入仇恨,甚至因此而沾染上血腥,却无法放任安央熙陷入同样的境地。
“你可以去找那个孩子,但是杀付铭昭不可以。”
安央熙身体一僵,怒火在开始眼中泛滥。“为什么!”
安圣熙提起手臂,紧握着他的手慢慢的贴在温热的脸颊上,眉眼含笑却没有一丝暖意,就像一只在月色下游荡的粉色骷髅,披着艳丽的外皮,吐着嗜血的信子。
“因为那个人注定要死在我手上。”
窗外结界彻底崩溃,大片大片的透明碎屑纷纷掉落,在微弱的光下折射出星星点点的光芒,洋洋洒洒的倾覆在鄂摩尔城的繁花绿柳中,彻底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