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那副呆样,安圣熙顿觉气不打一处来,像这种废物为什么要活着?她冷笑一声,走到莫成桑身边,直接甩手一巴掌。
门里门外的人都再次震惊了。
莫成桑顶着一个清晰的巴掌印子,目瞪口呆的看着安圣熙,一道亮银色的金属劈头砸来,在他额头破开一道血印子,然后“啪”的一声落在地方,亮银色的金属链,原来镶嵌着紫水晶的地方现在只剩下凉薄的金属片,泛出刺眼的光芒,提醒着他曾有个少年因他而步入险境。
“知道我为什么留着你吗?”
温热的气息在近处缭绕,带着淡淡的桔梗的香味,他却不敢抬头看那双冰冷的眼睛。
“我想亲口问你为什么带安央熙到频阴谷?”
莫成桑笑了一下,为什么?因为那是他回家的必经之路,但是她不会相信吧,在她心里自己这样的人死八千次都不够,又怎么会有牵挂会有家?
“因为……我知道他姓安……”
“和你一样姓氏的人,和你有着同样血脉的人。”
“我不想让他活下来!”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心里满是愧疚,因为这些话都是事实,他害怕安央熙与她有什么关系,他害怕因为安央熙的关系再次面对她,他曾想过也许安央熙死了对他而言会是一件好事。
安圣熙低声笑了一下,眼神锐利的看着他说道:“你就这么怕我杀了你?”
莫成桑抬头看着她,空洞的眼睛里泛着一抹死寂,隔着几千个日夜,当他眼前的小姑娘已经长大成人,而他还在原地踏步,他才明白他错过了什么。
“我不怕你杀我,我害怕的是再次面对你!安圣熙,你因为我的软弱而身陷绝境,我因为你的狠毒而失去同袍,我却一直没有办法真正恨你,因为我知道一切的起因在我,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逃避你。”
安圣熙静静的看着他,她没想有想到这些话会从这个人口中说出,在她的记忆里这个人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任何残忍的决定都可以轻易出口,任何艰苦的事情都可以不讲代价的背负起,而今天他说他逃避她?
“为了逃避我,你不惜牺牲安央熙的生命?”
她问的极其狠毒,他的回答异常坚定。
“是!”
一个字,毁天灭地。
安圣熙笑了,冰冷的笑容在唇角一点点的蔓延,杀气却在空气中渐渐凝聚,莫成桑凝视那一抹笑容心底出奇的平静,他说过的并不害怕死在她手上,她肯杀他,他求之不得,至于那些他真正害怕的事,死了便无需面对。
“莫成桑,你可真有出息!”
是啊,这句话他也问过自己,可是由她口中说出杀伤力加倍。
“你不是恨我入骨吗?”
我不恨你,恨的是自己!
“你不是说再见时,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吗?”
所以我现在来送死了!
“那你为什么不来杀我,反而算计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
因为我懦弱,因为我无耻,够了吗?
他紧握拳头,不小心碰触到那条冰冷的金属链,安央熙一直掩藏着这条水晶手链,却不知道自己会注意到他就是因为这条水晶手链,紫色的水晶上有幽微的魔法反应,那是一种远程的折返术,施术者功法薄弱,想要做到自如折返彼此身边是不可能的,但是简单远程感应却可行。
他便是在那样简单的魔法术法中看到了属于安圣熙的手笔,十年前的安圣熙能做到的就是这种简单的远程感应,和其他人的感应术不同,她总是化简为繁,用折返术代替远程感应。
十年后的今天,她证明了自己当初的选择是对的,远程感应的术法超出一定范围和一定时间就会失去效力,但是折返术不会,只要施术者未折返到对方身边,远程感应的效果就一直存在。
也许只是巧合,可是这个小子姓安!
他当时曾想过杀他,可是自己的性命都已经要走到尽头了,又何必为了世事浮云毁去一条性命?
他唯一没有想到的是安央熙会救他,纷纷的白雪之中,破烂的长袍下,那小子眼神干净的看着他,问道。
你想去哪?
他没有可去的地方,但是那小子的眼睛里却有一抹渴望,仿佛他不说出一个向往之地,那人就会哭出来一样。
我想回家!
一路上,什么样的危险都曾有过,那小子却未曾放弃,反而是他因为有了一丝可能活下去的希望而渐渐起了杀心。
“为什么你没有杀他?”
安圣熙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不屑。
“因为你!”
因为看见他就想起你,十年的你,被人拖向悬崖成为天罚祭品时候的你,那种渴望活下去的眼神,那种因为希望而燃烧因为绝望而愤恨的眼神,无论是哪一种他都不想再看到。
他抓起那条金属链似笑非笑的说道:“十年前,你说我身为是十方圣守护,有三千部属,却连一个你都不愿意救,你鄙视我!”冰冷的手链没有尖利的棱角,却依旧刺痛他的心扉,就像十年前的安圣熙没有什么能力却能轻易在他心里留下任何人都抹不去的伤痕。
那时的她眼睛里燃着烈火,就像一只被人践踏的小兽,虽然有灭顶的危机,死亡的恐惧,但是她却用尽最后的力气高声呼喊着对他们的恨意。
那声音在天地之间咆哮,有些人忍不住战栗起来,而更多的人却是举起她,走向悬崖,悬崖下,千丈处有猎猎风响,风响处,有什么东西在涌动,她被人扔下去的时候长发飞舞,犹如妖孽。
人们企图杀死一个无辜的少女,然后将她做为祭品以此来逃避天罚,却不知道真正的惩罚其实由此而来。
他在那个地方驻扎了三年,三千部属守着那个渐渐腐烂的地方,他心里却知道,腐烂的何止和那个地方,连同他们的心其实早在三年前就腐烂了。
然后,不知道是救赎还是惩罚到来了。
妖兽进犯,就和三年前一样,到处都是血腥,到处都是杀戮,雪眦兽、灵枢兽还有各种他们见过和没见过的妖兽在肆虐,他亲眼看见一个女孩子被野兽剖腹,水晶一样的眼睛空洞的看着他,他不顾一切的冲上去,斩杀目光所及的妖兽,但是终究救不了她。他拿着剑跪在血流漂橹的大地上放声痛哭,心里的痛任由泛滥。
这和三年前有何不同?
没有的,不同的只是他们因为一丝侥幸而枉杀了一个少女。
“其实,所有的错都在我。妖兽再次袭击雪镇的时候,我以为没有什么不同,但其实是有的,第一次袭击的时候你是受害者,第二次袭击的时候你是加害者,是我把你从无辜的受害者变成了可耻的加害者!我想如果安央熙真的和你有什么关系的话,那么我留下他也许就多了一份牵制你的筹码。”
直到见识到那小子的应变能力还有那份坚毅,那份应变能力让他欣赏,那份坚毅却让他畏惧,他在那样坚毅无惧的眼神里感觉到了属于安圣熙的特质。
“你想用他牵制我?异想天开!”
安央熙的声音冰冷低沉,就像频阴谷终年不化的积冰厚雪,没有一丝感情,没有一丝浮动。
“是,我异想天开。早在你和那些妖兽一起出现的时候我就该明白,我不明白的是,你想杀我们就算了,在你眼里我们身为十方圣守护没有尽到职责是该死,但是那些村民呢,为什么放任妖**杀他们?他们是错了,可是他们不过是想活下去!”
安圣熙看着这个男人稍显急促的脸庞不由得耻笑,她走到莫成桑身边弯腰蹲下,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不屑的问道:“你这是在指责我?你有什么资格!你不也是放任他们像妖兽一样杀人吗?怎么,妖兽杀人该死,他们杀人就可以,你的标准还真是让人不敢恭维呢,莫成桑大人。”
莫成桑的目光黯淡下来,无言以对。
是,妖兽杀人该死,人类犯下杀孽一样罪责难逃,更何况她原本就没有杀过人,她不过是见死不救而已。
可是即便如此,他依旧忍受不了!
“你不应该那样,至少……至少……救他们……”
放肆的笑容飞扬起来,莫成桑在那样的笑声听到了鄙夷、听到了冷漠也听到了绝望,他的脸顿时滚烫起来。
安圣熙笑得不可抑制,这真是她这辈子听过的最好笑的话,莫成桑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现在她多少有些明白为什么这个人能称为十方圣守护了?因为他脑子里的水比其他人都多!
“莫大人,我好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那我就告诉你我为什么不救他们,因为他们杀过的人不止我一个!”
一瞬间,莫成桑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片刻后,彻底明白她的意思,全身忍不住的战栗起来。
“不可能,不可能的!”
安圣熙冷笑一声,看着他颤抖的连手都握不住,亮银色的手链滑落在地上,他颤抖的去捡,却怎么也捡不起来。
安圣熙微笑着捡起那条手链,微微催动法力,亮银色逐渐在手中消散,化作点点银屑,随风而逝,同时逝去的还有莫成桑眼底最后一丝期望。
“莫成桑,你放弃做人的底线而救下一群杀人犯感觉如何?”
莫成桑只觉得一股酸涩在肺腑之间涌动,恶心的感觉直直的从胃里往上冒,可是他除了酸涩的液体外什么也吐不出来,他捂住嘴不停的颤抖,猥琐在地上低声的呜咽。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
为什么!
“我不过是想多救一些人,哪怕是多救一个……”
安圣熙站起身,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无奈的苦笑了一下,她也想问为什么?可是谁能给出答案,也许就像那些人所说的,这一切都是天罚,天要惩罚他们这些自私、无耻、不择手段的人类,所以从最最无知的人们开始了。
尘埃里莫成桑依旧在嘶哑着询问,而她却没有兴趣再听下去,转身出了门,门口的守卫早已经不在,只有风骋驰挺拔的身影依着墙目光深沉的望着幽蓝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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