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辉起,晨雾散,发丝上凝青霜。
安圣熙跌跌撞撞的回到青园,扑倒在软榻上,一动不动,任由纷乱的思绪望绝望的角落游荡。
是她错!
是她操之过急了!
一手捶在在软榻上,心里却越发的烦躁,她翻身坐起,一身寒气浸染下的绯红衣衫狼狈的纠缠着手脚,她一怒之下扯下外衣扔的老远,纠缠的外衣中露出一线亮银色。
她眉头一蹙捡起来却发现是她束发的缎带,手不由得抖了一下,这东西一直在风骋驰手上,却不知什么时候被他还了回来。
什么意思?
安圣熙心头涌上一股不祥的感觉。
“老大!”
沈银河慌慌张张的冲了进来,看到她一身狼狈的坐在地板上不由得满了脚步,站在门口低声说道:“风骋驰不见了……”
安圣熙紧紧的握住缎带,真的走了?
想起昨天晚上他冰冷的眼神,安圣熙深深的吸了口气,知道那个人傲慢任性她便应该多一分耐心,可是当下他那样的语气、那样的神态实在是咄咄逼人,逼得她不得不出口讥讽。
也许在风骋驰心里她不是什么主子,而是所有物,从未想过她会反抗!
她目光转动沈银河脸上,看着他满是困惑的双眼,心里便是一股烦躁。
“你也滚!”
沈银河愣了一下。
“啊?”
她紧紧握了握手中的缎带,目光浮上三分阴郁,压低了声音说了一个字。
“滚!”
沈银河被她的清冷震慑了一下,悄然后退一步,侧身站到了她目光之外的地方,无声的叹了口气。
在他看来老大委实天真了一点,诚然这次的事情是老大的错,她不该关心则乱,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安央熙身上而忽略了其他人的心情;更不该毫无交代的一失踪就是三个月;但这些都不重要,她最不该的是没有及早发现风骋驰的异常,没有及时哄得风骋驰放下心防。
那个人傲慢、任性、阴险、狡诈,那可是比妖兽还要危险的存在!
他靠着墙眸色深沉,想起第一次见到风骋驰的情形,昏黄的灯光下,挺拔的男子持刀而立,刀上的血还带着人体的特有的温度,他掐着一个人的脖子,然后利落的割断那个人的咽喉,将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一具尸体,而他的眼睛没有任何波动,干净清冷,积雪般凌然。
往事如烟,沈银河却记忆犹新,若不是老大及时出现,他相信那间赌坊里的人没有几个能活着走出去。
其实,在老大出现之前“风骋驰”这个名字他并不陌生,北方四区除了妖兽之外最让人鄙夷的存在!
比他还要活得艰难,经历过这时间最残忍的事情,见识过这世上最险恶的人性,如果没有遇到老大,终其一生也不会感受到一丝温暖吧。
“老大,你一直是他最重要的人。所以,他大概想不到你生命里会出现比他更重要的存在。”
怪在安央熙出现的太不是时候。
怪在老大你忘记了什么叫操之过急。
老大,你养了世上最危险的猎犬,却没有学会更好的驯养。
一只纤细的手沿着门框伸出来,卡住沈银河微微扬起的颈项,沈银河轻轻一笑,低头看见她清冷的眼眸。
“老大,你用在安央熙身上的办法其实可以照搬到风骋驰身上。”
她挑了一下眉,幽幽的看着他。
沈银河觉得手心一痒,抚上她额前濡湿的发,微微一抹露出她白皙的额头,他语气中带了三分邪斯,低低地呢喃。
“相信我,只要你愿意,他逃不了的!”
他的呼吸沿着她的颈项游走,引起她心底的不耐烦,手上突然用力,沈银河不可避免的被压制在身上的墙上,因为呼吸困难而涨红了脸。
“沈银河,为什么我觉得你好讨厌?”
沈银河不由得失笑,若不是安圣熙卡着他的脖子他真想搂着这个人狂笑一场,但现在小命要紧。
他点了点她的手腕,示意她自己的困境,片刻颈项上的力道卸了下来,他揉了揉脖子,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因为,我总是告诉你别人不敢告诉你的事情。”
安圣熙冷哼了一声,转身回到房间,盘腿坐在地板上,把玩着手上的缎带,丝毫不理会濡湿的发已经沾染上衣襟。
“不是,因为你总是看不到我看不到的东西。”
沈银河走到她身边将一块娟巾递到她手里,看着她慢慢的擦起湿发,眼中浮起一抹温暖,坐到她身边,低声说道。
“老大,古人用药讲究君臣佐使,君为主药,臣为副药,佐使缓解融合药性,是为引子,各有不同,其实人也是这样的。”
安圣熙扯了一下手中的缎带,似笑非笑的摇了摇头。
“沈银河,我不是君,我是佐使。”
沈银河一笑。
“为什么这么说?”
安圣熙双手撑地,头上的娟巾顺着青丝垂下,半蒙着眉眼,露出消瘦的下巴,羸弱的想让人伸手覆住。
“我想把你们留在我身边,不是因为畏惧,而想留在这里。就像你说的缓解、融合,虽然各有不同,但是彼此依靠着。”
沈银河轻笑出声,换来的却是安圣熙冷然的怒视,他急忙摇了摇手,化解她的怒气。
“老大,想法不错。但是,你能做到吗?你想做到的话,首先要改到你这任性的脾气,佐使不能抢了主君的风头。”
她蜷缩起双腿,将下巴搁在膝盖上,像一只受困的小鸟,半阖着眼眸一动不动,竟然是真的在思考。
“你是说,风骋驰是被我气走的?”
沈银河点了点头,不排除这种可能。
“也许还有其他的原因,毕竟那个人可是风骋驰!”
安圣熙不由得叹了口气,她觉得连早晨的阳光都不明媚了。
“要是他不回来了该怎么办?”
他们老大呀,只有这种时候才像个正常的女子,会烦恼会犯错,会莫名的变得比较可爱些,可爱到让人心里一痒。
“老大你真的相信他走的了?”
安圣熙侧目,透过娟巾的缝隙看过来,漆黑的眼眸在晨光雾霭中像无辜的麋鹿,澄澈迷惘。
“他离开了青园能去哪?”
他离开了你能去哪?
安圣熙眨了眨眼,然后猛地一巴掌回了挥了过来,势如雷霆疾如闪电,但是沈银河长期处于她的摧残中早已经练成火眼金睛,她一动,他立刻闪身逃走。
“死东西,那你刚才还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
沈银河转眼已经来到门外,双手扣住门框,眉眼舒朗的看着她说道:“不这样,你怎么会紧张?”
说完,他转身走了,白色的衣衫宛如流风回雪,悄然远去。
安圣熙坐在地板上,浮着头上的娟巾笑了一下,窗外晨曦洒满大地,阳光如洗,青鸟归来,歌声如诗。
青园外,高耸的山峰上,黑衣压身的男子扣着背后的短剑目光深沉的遥望山这边若隐若现的青园。
他防的不是山那边的人,而是他心里不断翻滚的欲望。
有一个声音不断都在他脑海里回响,每一句每一句都是最恶毒的诅咒。
你看到了吧,她没有来找你!
那个声音有最简单的话语在心里慢慢的刻下伤痕,并且乐此不疲。
“闭嘴!”
那个声音幽幽的笑了。
我是妖兽,你是连妖兽都不如的东西,她怎么会放在心上?
“闭嘴!”
她不过是在利用你!
利用你的强大,你只是猎犬!
“闭嘴!”
你了解,她是什么样人吗?
你知道她背叛过什么人吗?
“她根本就不懂背叛!”
那个声音笑的更加放肆了,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话。
不懂?
你太小看她了!
她可是从千丈渊逃出来的人。
就连妖王都被她……
你在套我的话?!
“妖王!”
风骋驰冷笑了一下,原来这就是安圣熙的秘密。千丈渊,妖王,总有一天他会弄清楚这一切。
“这就是妖兽的智商?”
难怪安圣熙如此鄙视它们!
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
那个声音尖利的诅咒着,他心口一阵阵的剧痛,手不由的抽出短剑满眼杀气的看着对面的青园,手上的魔力不断流窜,宛如巨大的蝠翼,狰狞而骇人。
“阿熙……”
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
蝠翼骤然伸展,在清晨的阳光下有种要俯冲而下的欲望,如不是风骋驰紧紧的压抑着,也许它已经俯冲进了青园。
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
他全身忍不住战栗了一下,手中的短剑猛人举起,却是深深刺进自己的手掌上,一瞬间魔力倾泻,巨大的蝠翼蜷缩、凋零。
那个声音也停止了,他用力抽出刺穿手掌的短剑,殷红的血喷涌而出,染红了他的视线,覆盖了心里的疯狂。
“千丈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