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的糕点发了没多久就完了,人群散去之后,医馆倒是清净了下来。
铺子里有黄掌柜在,苏蛮儿除非来了病人,一般都在在后院待着。黎前日见医馆开起来之后没有什么事,便向苏蛮儿提出想要继续学武,正好苏蛮儿医了一个妇人,那人的丈夫在中心城开了一家武馆,打听之下风评竟然不错,苏蛮儿便将他送进了武馆。黎每日早上去,晚膳时才会回来,所以后院中近些天都是她一个人在。
她没事的时候还是如之前一般懒散,这会儿正窝在堂屋的躺椅上拿了本《风物志》用做消遣。这本书是一无名氏所做,记录了他四处游历时的一些见闻,多是些奇人异事,用语诙谐,读起来极为有趣。
她正看的津津有味,前边的医馆里却传来一阵吵闹声。心中疑惑,她便放下书走了出来,正看到一个七八岁的小丫头跪在黄掌柜前头,哭着说:“掌柜的,求您救……救我娘。我日后……做牛做马……一定……报答您。”
黄掌柜被一个小丫头这样跪着,也觉得极不自在,正一筹莫展中。待看到苏蛮儿走了出来,心头一喜,忙对着那小丫头说:“你先别忙着跪,我们东家来了,你说清楚是什么事,东家会救你娘的。”黄掌柜敢这么说,自是近来摸清了苏蛮儿的为人。最初制作人参桂圆糕时他也帮了忙,自然知道里边都是真材实料。他看的都觉得肉疼,但是东家却豪不心疼,待他一不留神问了出来,东家也只说:“大夫本就该行医济世,虽是发给贫苦百姓的,但也不能欺瞒他人。”再加上之后她开的药,收的诊费,黄掌柜的就觉得这个东家绝对是个善心的人,所以才这么跟眼前的小丫头打包票。
那小丫头听黄掌柜的这么说,忙又朝着苏蛮儿跪了下去,连连叩头说:“求您……救……救救我娘。”
苏蛮儿见她哭的声嘶力竭,引她到一旁的锦墩上坐下,让大宝端了一杯茶过来,说:“你先缓缓,把情况说清楚,我看能不能帮上忙。”
那小丫头见苏蛮儿坐在她旁边,身上散发着香香的味道,此时又对着她和善的笑了一下,一时有些怔忡,待回过神来才忙说:“我娘生病了,求您救救她。”说到她母亲的病,小丫头眼里的泪水又聚集了上来,苏蛮儿连忙问:“你娘呢?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我娘她已经……走不动了。我前两天排了好长的队从这里领了一块人参桂圆糕给娘,娘与我分吃了之后精神变得极好,我原想她的病已经好了,谁知今天早上又……又不好了。之前请了大夫,大夫都说……都说没得治了,只能熬日子……可是娘吃了糕点就好了很多,您能不能再给我一些糕点。”小丫头抽抽噎噎的把话说完了,小兔子般红红的眼睛偷偷的看了一眼苏蛮儿,小心翼翼的,生怕苏蛮儿拒绝她。
苏蛮儿总算是明白怎么回事了,低头略一思索,便说:“糕点我现在没有,你家在哪里?我可以陪你去看看你娘的病。”
小丫头听了这话眼前一亮:“谢谢您,您的大恩大德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说完就要拉着苏蛮儿往家里去,苏蛮儿忙交代伙计王大宝拿着药箱跟上。
小丫头家距离不远却极不好走,她带着苏蛮儿和大宝在胡同里绕了许久才在一处破旧的泥瓦房前边停下。柴门轻掩,只略推一下就开了,院中虽空旷,但是收拾的还算干净。待进到屋内,苏蛮儿才明白什么叫家徒四壁,四目望去,屋子里什么都没有,只一瘸腿的桌子立在中间,上边却也是空空如也。
那小丫头转身进了偏房,在门口招呼苏蛮儿进去,大宝不放心,也跟着进了房间,待两人一进房间,小丫头便将门给关上了。偏房窗户是紧闭的,外边的阳光透不过来,此时连门也关上了,顿时一片昏暗。苏蛮儿就只能隐约看到床/上有个模糊的人影,她问到:“为什么把门关上?”因着紧张,她的话语中不自觉的带出了几分责备。
那小丫头听苏蛮儿的话,瑟缩了一下,诺诺的说:“我娘她畏光,所以……我……我才把门关上的……”
苏蛮儿这可就为难了,什么都看不见,完全没有办法看清状况。她刚想说能不能点灯,便见那小丫头将门开了一些,阳光透了进来,床上的人虽然仍隐在阳光照不到的阴影里,但是总归能看清楚是什么情况了。
床上躺着一个三十些许的妇人,脸色发黄,头发稀疏,看着非常虚弱。她从人进来之后便一直没有睁开过眼睛,直到小丫头走上前去,轻轻的在她耳边唤了几声,她才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屋内并不强烈的阳光却仍刺的她的眼睛不住的流泪,苏蛮儿让她先将眼睛闭上,然后将手指搭在她的腕子上。
极瘦,这是苏蛮儿的直观印象,腕子上皮肤之下,似乎就只剩下骨头了。
那妇人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苏蛮儿碰上她的腕子时略有些反抗。小丫头见了,忙凑在她的耳边小声说:“娘,这是青青请来的大夫,给您看病的。”那妇人听了,这才又静默不动。
苏蛮儿见她弦脉不时而微,显然是病在内脏。中医上讲目为肝之窍,心之使,五脏六腑之精气皆上注于目。她眼睛畏光流泪,恰是肝病的症状。
既然明了因果,她也不犹豫,对这躺在床上的妇人说:“大婶,你的病能治,我现在给你针灸,可能会有点疼,你不用怕。”转头示意大宝先出去,大宝点了点头,将药箱放在一旁便出了门。
苏蛮儿看着那小丫头,说:“你叫青青是吧?青青,先帮我将你娘身上的外衣除去。”
青青应声上前,苏蛮儿在她将妇人外衣除去之后,便取针在她身上连刺几处大穴,下手极准极快,看得青青目瞪口呆,她不知道原来这个神仙一样漂亮的姐姐竟然这么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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