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左右元阳水榭这边的戏也演完了,而永和殿那边也已准备妥当,于是众人又随着帝后二人前往永和殿。
乐清低着头跟在人群之后,一不小心脚下踩在了裙摆上,眼见就要跌下去。倒是红菱眼尖手快,急忙上前一把扶住乐清。
乐清就着红菱的搀扶摆正了身形,暗暗吐了吐舌头,嘀咕道:“真累,没想到四皇姐嫁人这样麻烦!”
红菱随在乐清身侧,闻言低低地笑了,劝慰道:“再坚持一会就可以回去了,今晚四公主还要前往驸马家,不会耽搁太久的。”
明月在另一侧小声说道:“是啊,公主,今日你还好点,奴婢觉得今日最难过的该是四公主才对,也不能过来瞧戏,又不能出了那喜阁,闷也闷死她了。”
“噗嗤!”乐清还没说什么,跟在身后的百灵倒是没忍住笑了起来,不过在红菱的瞪视下,还是低下了头,默不作声。
今日难得她和杜鹃都可以跟着出来,虽然从天还未亮一直到现在,但是有热闹可看,她就不在乎了。这会儿身边都是其他宫里,殿里的人,她也不想惹事,受人注意。
乐清低下头轻轻笑了笑,叹息道:“那倒未必,喜阁里那么多宝贝她看都看不过来呢,怎么可能会觉得烦闷,况且也不是在人前,不用如我这般装模作样,头上还要顶着这么些累赘,真是压的我的脖子都酸了。”
乐清说着摇了摇颈脖,这一天分明是四皇姐的好日子,她却跟着来受罪了。这衣饰繁华,穿在她身上漂亮是漂亮,但是从早到现在她也受不了。真不知道前面走着的皇后,妃嫔是不是都练成了精,顶着这么累赘的东西,还能在前方摇曳生姿,谈笑宴宴。
其实这也不怪乐清,综是她再装腔作势也不过是个孩子,平日里也不喜欢带这些贵重的饰物,一时受不住也是情理之中。而且那些妃嫔虽然也有觉得累的,但终归是大人,而且她们一个个卯足了劲儿在墨敛身边好好表现,何况这是皇后女儿出嫁,少不得要给些面子的。
红菱劝慰道:“公主再稍微坚持一会,四公主出宫了就没事了。”
说着小心的轻轻揉着乐清的脖颈,也不敢太大动作,这身边也是有其他人的。
可是这些小动作还是落在了有心人眼里,比如走在乐清身后的杜美人,惜美人。
只见杜美人低头妩媚一笑,在蓝淋的搀扶下轻摆着小蛮腰,走上了前来。
“呦!这不是七公主嘛?七公主今日真是好漂亮,这一身红衣真是丝毫也不输给那凤冠霞帔呢,若不细看臣妾还以为是四公主殿下来了呢!”杜美人说着,笑吟吟的看着乐清。
乐清听了这话,也不气恼,虽说这个杜美人这些话是有意说的,好似自己来抢了四公主的风头,但是她倒不怕,只因为这些都是宫廷定制,别人想要还没有呢!
还不等乐清说什么,旁边跟过来的惜美人倒先开了口:“杜姐姐,七公主这身衣服都是宫廷定制的,七公主品阶高又是金枝玉叶,穿红带金是很正常的呀!姐姐你怎么糊涂了?”
乐清闻言看了看惜美人,惜美人对她温和的笑了笑。从今日一开始乐清就注意到了惜美人,在衣饰华丽,髻发如云的众妃嫔间,只有惜美人衣饰端庄淡雅。当时乐清就对她有了些好感,现下看她竟然为自己说话,虽然有针对杜美人的嫌疑,但是她还是喜欢,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了。
惜美人突然开口说的话可是将杜美人气的不行,这惜美人的话不就是提醒自己乐清比自己位高金贵,所以才会穿着大红衣饰,佩戴黄金头饰嘛!
杜美人暗暗压下这口气,笑着道:“惜妹妹真是说笑了,姐姐我怎么会不知这些道理。只是这身衣饰虽然华丽,但是和七公主这小身板很是不般配。我想啊肯定是七公主自己在外面待久了,已经没有那么身娇肉贵了。这衣服太贵重了,七公主恐怕也是消受不起,你看这身华丽的衣饰都将她累成了这个样子。”
杜美人说着,好似很是怜惜的重重拍了拍乐清的肩膀。
乐清默默承受着杜美人的好意,温婉的笑道:“谢谢杜美人的好意,本公主虽然人小体弱但好歹这身体里还留着皇家的血脉。这衣服虽然是贵重了点,但是我也能消受得起,谁叫我是父皇的女儿呢。你说是不是啊,杜美人!”
“七公主说的极是!”玉夫人说着走上前来,刚刚她已经走到了前面,见乐清迟迟不来,后来听诗情说了这的情况,就走过来看看。
她先前已经将乐清看作是自己人,之前听闻乐清帮着墨祀,她就更看重乐清了。而杜美人也正是她的死对头,所以无论什么她也是站在七公主这一方的。
玉夫人说着,转头对杜美人说道:“杜妹妹,公主是皇家血脉就算在外待了几年也还是金枝玉叶,不是什么小猫小狗就能比得了的。刚刚妹妹说的话要是传到陛下耳朵了,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玉夫人说着深深看了杜美人一眼,见她低着头不做声,又说道:“而且这宫里有宫里的规矩,你也不看看公主头上戴的是什么?那是金凤!就如同本娘娘戴的是金步摇,这就是身份。杜妹妹能够带玉点翠但是还是不够头戴金饰,这就是你的身份,一个美人的身份,还望妹妹以后能牢牢记住自己的身份。不然这一个不小心,风大闪了舌头可就很不好了,你说是吧?杜美人!”
杜美人自是听出了玉夫人话语里的警告,心里暗暗生恨,但还是躬身道:“谢谢玉夫人提点。”
玉夫人也不再理会她,而是转头对着乐清道:“七公主累了吧,稍微坚持一会,一会宴席结束再作歇息不迟。这会还是快些走吧,陛下还在前面,迟到了可不好。”
乐清自然听出了玉夫人话语里的提点,无论再累都要等到宴席结束,这会儿不是说累的时候,于是温婉一笑,应了声:“嗯。”就随着玉夫人一同离开了。
惜美人看了杜美人一眼,暗暗叹了口气,也跟着乐清等日一起走了。
杜美人抬起头来,眼睛狠狠地盯着三个人的背影,咬牙切齿道:“哼,今日你们损我,我记下啦,咱们走着瞧。”
站在其身侧的蓝淋赶忙上前扶着杜美人,低不可闻的提醒道:“美人莫气,小心伤了小皇子!”
杜美人听了这话,这才一手轻轻的抚了抚小腹,对着蓝淋道:“你说的对,咱们走!”
乐清随着玉夫人来到永和殿,早有一些人已经坐到了座位上,这座次安排还是和午宴时候一般,并无什么变化,只是地点变了一下而已。
这也是为晚上的歌舞表演做准备,毕竟这永和殿是皇家宴席的主要场所,地方胜在宽广。而此时大殿内也已布置好红绫彩锻,宫灯高挂,灯火通明,一派皇家喜庆模样。
乐清随玉夫人就要坐到了自己的席位间,突然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自己耳畔响起:“是不是很累?”
循声侧看就瞧见姜云长在自己旁边对着自己温暖的微笑着,乐清还没反应过来就感到自己的手掌中多了一个小香囊。耳畔在此响起那抹温和的嗓音:“可以提神!”
姜云长说完再没有多做停留,面色如常的走到自己的席位上,坐了下来。
看戏的时候他一直有留意乐清,当然也看到了那个妖魅的齐国太子看着乐清的眼神,不过他不管这些,他只是在乎乐清好不好,所以乐清疲累的神色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眸。
乐清低头看了一眼香囊,看了一眼姜云长离去的背影,内心里生出暖意。原来他一直都在留意自己,他心里也是有她的了!
乐清笑着坐到了自己的席位上,悄悄的闻了闻香囊,是醒目香,可以起到舒缓疲劳的作用。抬头再看姜云长时,那淡漠冷漠的眸子里已经带上了深深的柔情。
宴席是在一段雄浑的剑舞中开始,这舞蹈由几个身穿战甲的武士舞出来自有那么一股英雄战歌的雄浑,大殿上响起的战歌也将众人带到了那浴血奋战的战场。
乐清看着这剑舞,就想起了战死沙场的皇兄,她是了解父皇安排这场剑舞的意义。她也知道秦齐两国使臣也是看的明白,这是燕国不屈的战意和不能亡国的决心!
一舞结束,秦齐两国使臣免不了夸赞一番,燕国也不免客套一番。
乐清看着大殿上的推杯换盏,看着众人的虚假面孔,还有秦齐使臣的故意刁难。低低的嗤笑了起来,这就是当今天下,尊强凌弱。真真假假的人生,真真假假的话语,这就是她的人生,这就是她生存的世界。
看了一眼高台上一身红衣的四公主,乐清知道自己终有一日会如她的四皇姐这般,披上嫁衣,为了皇室尊荣,走上联姻的道路。只是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如愿,嫁给心仪的人,乐清低下头看了眼手中的香囊,紧紧握了握掌心,执起桌案上的酒水一饮而尽!
“若是可以,云长,请带我离开这方虚假之地,天高水远我们同踏天涯。可是啊,我终究还是燕国的公主,哪儿也去不了!”乐清想着,又饮了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