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清对着明月吩咐道:“你去叫人准备洗澡水,就说我要洗澡。”
明月应了,出了殿去。红菱上前道:“这样行么公主,万一?”
乐清轻轻瞥了一眼烛光摇曳,轻轻地道:“行不行就看父皇的心意了,若是他真心心疼我,就该办了那丫头,也算是给四皇姐一个教训,想要找我的晦气,我们就且看看谁厉害。若是父皇不把我放在心上,我日后也就不必再念父女情深了,这以后的路总该我一个人走。只是你们又要跟着我再吃些苦头,看些冷眼了,倒是委屈了你们。”
红菱低头道:“奴婢们不委屈,就像明月所言,伺候您是奴婢的本分,也是奴婢的福气。”
乐清又道:“此事也许惠贵嫔也会帮忙,毕竟这也是一次不错的机会。”
红菱疑问道:“公主是说?”
乐清又像想到什么,嘱托道:“若是万一我没醒时出了差错,你们可以找惠贵嫔,但是同样只能说事情,不可告实情!”
红菱低声应道:“奴婢记下啦!”
这时明月已经命人备好了水,木桶里盛着小半桶水,水上散着好看的花瓣。木桶外面放着几小桶水,有热有冷。
乐清道:“你们都先下去吧,有明月和红菱伺候就好了。”
看人都出去了,乐清命明月二人将所有的冷水都倒入了大木桶里,自己穿了一件单薄的里衣坐了进去。
大约泡了大半个时辰,乐清才起来,又命二人将热水倒进木桶,才命人来取出去。
乐清换了单薄的新衣,冷的瑟瑟发抖,被红菱扶着睡到榻上,也未盖被。
吃了一粒‘苦杀’乐清对着红菱嘱咐道:“这药今晚就该起作用了,明日一早你就去凤栖宫告知说我病了,不必细说病情,若是他人问起,你就说我旧疾复发就好。若是父皇来看望或是遣人来问,你只说是我不慎撞伤,不想引发旧疾,明白吗?”
“嗯,奴婢记下啦,奴婢知道该怎么说。”红菱认真的记下,点了点头答应道。
乐清这才点了点头,又对着明月道:“若是明日过了亥时我还没有醒来并有发热症状,你再去请太医,记住太医来之前要用加了赤沙的热水擦洗撞伤处,那样‘生引’的淡味才会散去,到时再敷上跌打损伤散。”
明月低头道:“奴婢知道的。”
乐清想了想,又嘱咐道:“‘生引’只会使我的撞伤看起来可怖严重,但是没有什么副作用你们不必担心,只是‘苦杀’在引起我旧疾症状的同时也会有致人昏睡的作用,而且药性会因为体质不同而导致昏睡时间有所延长,最多不过三天,所以你们也不必担忧。所以在我昏睡的这段时间,若是父皇怪罪你们照顾不周,只说因为撞我的人是姐姐宫里的,所以我没让你们请太医知道吗?到时你们切不可慌乱让人看出倪端。”
红菱和明月纷纷点头称“是!”
乐清这才放心,放了心神,明月上前将‘生引’均匀的涂抹在那淤青的撞伤处,红菱出去端了冷水进来。
过了片刻,药性起来,乐清伴着沉沉的头疼,睡了过去。
这华清阁自一日前传出七公主旧疾复发,这两日倒是比平日热闹不少,各宫娘娘闻讯,都前来探望,聊表心意。
今日陛下和皇后,惠贵嫔等人就来了,此时正在华清阁的内殿中。
墨敛看着昏睡不醒的乐清,紧蹙着眉头,沉声问道:“公主怎么还不醒,这体热也是炙热不消,你们这些太医都是干什么的,连她的伤处都未见一丝好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陛下息怒!”乐清床榻旁边,一众太医皆跪地求饶。
太医院首席单太医与另两位太医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对着皇帝躬身道:“回禀陛下,具七公主身边的丫鬟所言,七公主撞伤处因为先前宫人采用了伤痛冷疗法,这冷疗法虽然治疗外伤,有利于散血化瘀,但公主体质娇弱不合,所以非但未能起到散气化郁的良效,反而导致冷气内倾而引发了旧疾。公主旧疾本是心火淤积所制,所以内热而遇外冷,所谓冷热交替而伤其内,冷热共融而散其外,这一冷一热之气集结于公主体内,致使公主内伤而昏迷,此时这冷热之气正在共融,所以公主此时体热而外发,老臣和几位太医已经会诊,开出的方子公主也已吃下,依老臣只见公主今日当可醒来。”
墨敛看一眼脸红气弱的乐清,对着单太医言道:“乐清今日醒来则好,若是醒不来你的人头朕可就收下了!”
单太医挺直了脊背,镇定的答道:“是!”
睡梦中的乐清只觉得自己掉进了深深地湖里,浑身辛凉,湖底的妖娆藤蔓伸出柔韧的小臂攀上来,缠住了自己的脚裹,将自己拽入那黑暗的,深不见底的深渊深处。
她抬头仰望,她极力呼喊,湖面上的那一片亮光越来越弱,可她看见了,好像溺水的人看到了最后的一块浮木。乐清挣扎着,奋力摆脱这束缚,她不要沉入那黑暗的所在,她不要死去,她不要被束缚,她要自由。奋力的挣扎,竭尽全力的抗争,摆脱这纠缠方得解脱。
那一缕快要消失的光越来越亮,越来越亮,她拼尽最后一口力气,游出来了,不再**,不再被束缚。
乐清那黑亮的眼睫颤了颤,挣了开来,出现在眼前的是明媚的春*光,还有春*光阴影下那一张熟悉的,紧张的脸庞。
“父皇……”嘴唇蠕动着,唤出了这一声父皇,她便像抽尽了力气,软弱无力。
墨敛看乐清终于醒了,心里那份担忧这才放下,上前拍了拍乐清的肩膀处,温言道:“醒来就好,醒来就好。”
乐清侧首就见皇上身侧,皇后,惠贵嫔,李夫人都在,看了一圈大殿却不见红菱明月,只有百灵和杜鹃站在父皇身后,心下一惊,喏喏道:“儿臣叫父皇担忧了,还请父皇恕罪。”
“你的确不知轻重,受了这么重的伤,怎么能不及时请太医呢?还有那红菱和明月分明是失职,还口口声声言说是莲香阁的错,朕看你身边的那两个丫鬟是不能再留了,哼!”墨敛严肃的呵斥道。
想到昨日那两个丫头的模样,再想想她们的说辞就来气,分明是自己不会照顾人,还说什么因为是月莲手下的人伤了乐清,所以公主才不敢上报,简直荒谬!
被父皇如此一说,乐清心下已知大概,想来是这父皇以为自己身边的人借自己生病诬陷四皇姐,看来父皇这心对自己还是铁一般的冷。
双眸中涌出一层泪水,乐清惶恐的求情道:“父皇,此事确实与红菱明月无关,是儿臣,是儿臣让她们不得请太医的。”
墨敛本来心里还有些不悦,但听闻乐清这样一说,再看乐清那凄然惶恐的神色,也不禁问道:“你这是何话,朕知道你是想为她们二人求情罢了。”
“不是的!”乐清心下一急,说出的话竟比之前大了不知多少倍,一说完就连她自己心里都一惊。原来自己是如此袒护自己身边的人吗?
墨敛也是一惊,疑惑地看着乐清,也不说话。
乐清深吸一口气,哀哀地道:“实在是因为被撞之时,儿臣以为暂无大碍,所以也没在意。后来回来一看才知这样重,因为,因为撞我的丫头是姐姐的人,我怕叫来太医,到时又徒增麻烦,所以儿臣,所以儿臣才叫她们二人不得传太医,只涂些药膏。儿臣本来想,只是疼几天也就没事了,不成想倒是病重了。她们二人从小跟着儿臣,却没有占着儿臣这公主的福气,倒是因为儿臣这祸国的公主而吃尽了苦头,若是现在又因儿臣而死,岂不是,岂不是儿臣的过错。”
墨敛一听乐清这样的言语,突然觉得自己对不住这孩子,于是宽言道:“你的心思朕懂了,朕不罚她们便是,你安安心心休息。”
墨敛身侧的皇后也道:“陛下,如今看来此事也是七公主心善才导致如此,既然七公主醒了就好,陛下也不必担忧了,您今日一早就来了,这两日也没休息好,这会还是先回去休息吧。刚刚太医也说了,七公主她也需要静养的。”
此时站在墨敛身旁的惠贵嫔开口道:“陛下,公主醒来,此事也已明白,臣妾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墨敛看了一眼惠贵嫔,见她神情恳切,于是对着她说道:“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谢陛下。”惠贵嫔弯身谢过,对着陛下道:“公主病的这两日,臣妾见陛下为此事烦忧,又为公主身边的人照顾不周而罪责于她们,宫里众人都道陛下这是爱女心切所为。今日公主醒来已证明她二人皆是护主之人,绝非挑唆滋事之徒,陛下您也不追责她们了,臣妾想导致七公主病重、两女婢受责,皆因莲香殿冲撞所制,臣妾还请陛下能严惩。”
墨敛道:“那就将那冲撞乐清之人杖毙,以儆效尤。”
惠贵嫔却上前道:“臣妾看此事不仅仅只是丫鬟失职冲撞公主这么简单,此事还需严查,不禁要严惩滋事冲撞之人,这背后指使之人也不能放过。”
“这事就交给皇后全权处理吧!”皇帝看了一眼皇后说道。
惠贵嫔又上前劝道:“陛下,此事涉及莲香殿,交由皇后处理或有不妥。”
墨敛看着劝慰自己的惠贵嫔,神色郁郁,沉声也不言语。
李夫人看一眼皇后,笑着走上前道:“陛下,惠姐姐说的也不无道理,七公主因冲撞之事而性命堪忧,此事确实干系甚大,只是这**之事一向由皇后掌管,臣妾看这事还是由皇后处理,只是需要惠姐姐从旁助理,到时这处罚结果再经过陛下您过目后再行处置,您看好不好?”
皇后闻言对着李夫人微微一笑,惠贵嫔此时脸上也显自然不少。
墨敛看了看两人的神情,对着李夫人道:“夫人此建议甚好,此事就由皇后主办,慧贵嫔和李夫人从旁协助。”
“是,陛下!”皇后和惠贵嫔躬身道。
李夫人弯身道:“谢陛下。”
皇帝对着皇后道:“刚刚被你提醒,朕这会还真是累了,朕记得你做的一道解乏的美食甚是好吃,不知今日朕是否有此口服?”
皇后上前搀扶着皇帝的臂膀道:“陛下说的哪里的话?能得陛下喜爱,自是臣妾的福气,陛下想吃哪有没有的道理,臣妾能为陛下下的厨房也是一种福气。”
说着二人走了出去,惠贵嫔和李夫人上前嘱咐了一边好好休息,也走了。
偌大的内殿突然变得安静了不少,看着床帐上的鎏金飞凤,乐清想,看来自己要走的路还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