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乐清回宫去给皇后请安那日,日子安安静静地过了几天。
这几日后*宫中宠爱最甚的就算杜美人了,陛下这几日,日日歇在兰香殿。真是春风几度暖人心,兰香四溢满馨园。各宫娘娘看在眼里,恨在心头。
可是凤栖宫这几日一直对外称病,即使请安皇后都以身子不适和大家见个面就散了,对杜美人受宠之事只字不提。
各宫娘娘都觉这春日漫漫,了无闲趣打发光阴而烦恼时,陛下以公主年幼而知礼,久别仍不忘孝道为由,赏赐了几样玉质饰物的事,就如春天里无影的风,传遍了燕宫,深深在各宫间转了个弯,卷起一阵议论纷纷,肆意起来。
各宫猜想这是陛下对公主殿上损玉的补偿,而这几日皇后因四公主的事多次前去求见皇上,可是陛下总是避而不见。于是“帝后违和”的言语,开始在各宫之间肆意传扬起来。
此刻华清阁内的七公主正端着明月送来的茉莉花茶,轻轻的饮着。
七公主身边,百灵一脸着急,嚷嚷道:“哎呀!真急人,公主您还能这样悠闲的喝茶?各宫都传开了说是明日皇后要为难公主您呢,您还不想想办法。红菱姐姐你倒是说句话呀,你们怎么都不急。”
这几日公主打发了翠萍接管外院的事,几日里都是明月和红菱跟前伺候。因为少了严谨的翠萍看着,百灵和杜鹃两个小丫头比往日活泼不少,常常借着做事凑到公主跟前。因为两人与公主年龄相仿,这两日倒与公主亲近不少。
红菱低头喝道:“谁教你的规矩,没大没小,我平日里就是这样教导你的?”
杜鹃闻言抬头看一眼乐清,见七公主没有怪罪,一把将百灵拉到一边。
明月走到乐清面前道:“公主,百灵虽然急躁,但说的话却有道理,现在陛下赐您玉,您该想个法子,不然明天……”
乐清看一眼明月,放下茶盏道:“这几日四皇姐那怎么样了,父皇可说放了?”
“回公主,听福公公说皇后娘娘去求了几回,但皇上驳了回来,没说放人,这几日四公主不闹情绪了。只是听雨欣的话,四公主这两日胃口不好,吃饭也不多,恐怕这样下去要生病的。”红菱低着头客客气气的回道,语气说不上不好,但也全不像以往那般有感情。
“你们随我去更衣,其他人先下去吧!”乐清心知红菱心情不好也不计较,起身吩咐道。
“公主,您这是……”明月闻言疑惑的问到。
“你不是让我想个法子,现在父皇赏了我美玉,我岂有不去谢恩的道理。”乐清对着明月微微一笑,转身步入内殿。
看着七公主消失在幕帘后的身影,明月微微纳闷,这公主不去凤栖宫讨好皇后,竟要去谢皇上的恩,这不是诚心惹怒皇后吗?
想着急忙上前道:“公主,这样去皇后岂不生气?”
乐清却是暖暖一笑道:“求情不如知恩,这事说到底皆因我而起,现在母后无心摔了我的玉,并没有多为难我。我总要去求父皇放了四皇姐,才能不负母后的一番心意。”
明月这才心下稍安,低首道:“还是公主想的周到。”
说话间几人走到内室,明月为乐清选了一款色泽亮丽的衣饰出来,乐清摇了摇头道:“就选那件月白银秀绢花的就可以了。”
明月领命去了,乐清又转头对红菱道:“你去将我从外带来的那三株长白山老参王拿来,就是檀木香盒放着的那几个。”
红菱点点头下去了,此时房中只有乐清和杜鹃、百灵三人,杜鹃将乐清扶到梳妆台前。百灵挽发,杜鹃描眉,乐清见两人的手艺熟练,手也巧,不禁点了点头。
这边杜鹃画好了妆容,乐清看了清淡雅致,微微一笑道:“杜鹃与百灵的手倒是一样的巧,以后你们就在跟前伺候吧!”
“谢公主。”杜鹃和百灵低着头应了谢,静静地忙自己的事。
她俩都是心灵手巧之人,这两日见公主有意疏远翠萍,现下公主提拔自己,二人只点头称谢,再不多说话。
乐清打理好,特意挑了一块皇帝新赐的翠玉芙蓉戴上,带着红菱去了永福宫。
皇帝此时正在永福宫中的永昌殿书房内休息,乐清到时,福林一脸笑意的迎了出来。
原来之前皇后娘娘来过,皇后走后,陛下一直郁郁不欢,福林正愁没个宽解的人,可巧乐清就来了。
乐清听了福公公的叙述,嘴角一弯,轻轻的笑了笑,就着公公打好的帘子进到里间。就见自己的父皇坐在软席上,一脸不虞。
缓步行到皇帝跟前,乐清盈盈一拜:“儿臣见过父皇,愿父皇长乐无极。”
墨敛抬起脸,语气和缓的问道:“哦,是清儿呀,来,过来坐。”说着拍拍靠近自己软席的席位。
乐清徐徐行到席上,跪坐了下来,柔声道:“儿臣在外得了几株老参和一串美玉就想着给父皇您送来。”
“好好好,还是清儿孝顺,想着为父。”墨敛笑笑,继续说道:“过两日是个吉日,你就去来祥寺吧,那日我安排了云长陪你同去。你多年未回燕都,那日祈完了福,你随他随处看看。”
“儿臣谢父皇!”乐清起身道谢,眼里涌出水雾,急切地询问道:“皇兄他怎样了?”
“唉!”墨敛深深的叹了口气,一下显得衰老了不少。
“父皇不要叹气,儿臣在烛龙峰遇到过一位隐世神医,也许她有办法。”乐清看父皇脸色不好,柔声宽慰道。
墨敛叹道:“所谓得隐士也不过只是看不惯这纷乱的天下,找一处安静所在隐度罢了,哪有什么真正的神医。”
乐清闻言低下头去,看来关于皇兄她还得另想办法才是。
墨敛见乐清低头不言语,以为是自己的话让她心里难过,于是宽慰道:“我儿不要忧愁,你皇兄的事,父皇会再想办法,就是求尽天下名医也未尝不可,都怪父皇未能保护好你们母子。”
“父皇不要忧伤,此事皆由天定。”乐清脆声说完,见墨敛神色缓和,关心的询问道:“刚刚儿臣进来见父皇脸色不太好,不知有什么事让父皇为难?”
“还不是为你四皇姐的事。”墨敛叹息道。
“父皇!”乐清喊一声,跪下来道:“请父皇责罚儿臣。”
“你这是做什么?”墨敛见乐清跪倒在地,疑问道。
“父皇,四皇姐受过全因儿臣而起,如果不是儿臣带着那块冰玉,四皇姐没见到也就不会去惹恼父皇了。父皇责罚四皇姐有攀比之心,儿臣岂不也因攀比之心惹恼四皇姐,还伤了您与母后的感情,理应受到责罚。”说完乐清俯倒在地,额头重重的磕在冰凉的地面上。
墨敛对着福林道:“还不将公主扶起来!”福林连忙躬身上前扶起乐清。
看着被扶起来的乐清,墨敛道:“你这是做什么,你四皇姐气朕,你也来气朕!”
“儿臣不敢!儿臣只是不愿你和母后因儿臣不合。”说着乐清哭了起来:“儿臣久别离宫,现在得了您和母后的照拂才得以回来,儿臣是怕,是怕父皇和母后再恼了儿臣,赶儿臣出宫……”
墨敛一只手按着乐清的脑袋,揉了揉,声音悠远的说道:“都是父皇不好,让我儿在外受苦了。你这几年在外,也吃了不少苦吧!”
乐清擦了擦泪水,睁着一双泪眼看着墨敛,并不说话。
墨敛看着一双泪眼的乐清,柔声说道:“父皇知你是好心,可是为父听说你母后在殿上毁了你的玉。为父生气,你四皇姐又被你母后惯坏了,这次得好好整治整治才好。”
“儿臣谢父皇体谅,其实母后她不是有心的。”乐清唯唯诺诺地答道。
墨敛沉声道:“她是不是有心,朕心里明白。”
乐清擦了擦泪水,睁着一双泪眼温婉的说道:“四皇姐这几日受罚也够了,儿臣听说四皇姐这两日身体不好,算算日子再有不过几日,四皇姐就要嫁出宫去了。如果期间病了如何是好?儿臣请求父皇就宽免了皇姐,剩下的这几日让皇姐和母后好好聚一聚,大家高高兴兴地,岂不更好!”
“你说的也不错,可你四皇姐受过有因,这放出来也得有因才是。而且你四皇姐出来了,你就不怕,她恼你去找麻烦?”墨敛柔声问道。
“四皇姐出来知道我美玉已失,定不会再找我的不是了。”乐清淡淡一笑道:“关于‘因由’……儿臣倒有个主意。不如父皇择日去看四皇姐,如果她所做合您的心意,您就放了她,再送给她一块好玉,她一定会高兴。”
墨敛沉吟道:“你这主意倒是不错,可是好玉嘛?”
乐清知道父皇是在为难玉的品质,说到底他还是顾忌着皇后,想要送一样比自己更好的,心头冷冷一笑。
嘴上却是提议道:“父皇,儿臣回宫时,家师送了儿臣一串血玉心莲,如果父皇不嫌弃的话,正好可以送给四皇姐,也算尽了我这做妹妹的心意。”
“血玉莲心?”墨敛沉吟道。
乐清上前打开一个精巧的紫檀木盒道:“这是家师云游海外所得,由天然血玉雕琢而成一百零八颗七窍玲珑锁和一块并蒂红莲花,串成此血玉莲心。儿臣本想献给父皇赏玩,特意带来。儿臣想这串血玉莲心色泽艳丽,此串‘七窍玲珑锁’正好一百零八颗主保平安富贵,“玲珑心”正衬得上四皇姐的玲珑剔透聪彗心,而这并提莲花不仅透出我和姐姐同出皇室的姐妹情谊,还是姐姐喜欢的红莲,和姐姐那冰清玉洁莲花一般的品行正好相合,姐姐见了一定喜欢。”
“如此甚好!”墨敛看着紫檀木盒里红如焰火的玲珑和那色泽莹润的红莲不禁心生喜欢,欢快的答应了下来,这也正符合他的心意。赞赏完对对乐清柔声道:“难为你有这样的心意。”
“能为父皇分忧,是儿臣的福气!”乐清躬身答道。
父女二人久别重逢又说笑了一番,天色渐晚,乐清才起身告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