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走远些，再回头。”
“这个笑话不好笑。走远了，就不能回头了。”
“也是。我要直接回雾山，左衡七，你准备去哪里？”
“雾山。”
“你也要去雾山？也好，省得我再去找你。”
“他们也在么？我记得那只是一座空山……”
“空山？看来你也会眼拙嘛，是阵法啊……”
“是吗？可我记得……”
“还嘴硬……站稳，要开始了。”
两人脚下的方台上，龙纹一般繁复的文字渐次闪烁。
引用，南Ⅳ.Ⅱ.Ⅲ.
写入，既定事实，应用为……固有坐标
绝对引用，北Ⅰ.Ⅷ.Ⅹ.
写入，既定事实，应用为……固有坐标
改写，取消引用，操作权限Ⅲ
篡改，取消绝对关系
改写，更改唯一固有坐标，操作权限Ⅲ
改写，更改唯一既定事实，操作权限Ⅲ
执行，暗纹强度Ⅰ.
执行失败，重复
执行，暗纹强度Ⅱ.
执行失败，重复
执行，暗纹强度Ⅲ.
突破锁定，复写既定事实
北Ⅰ.Ⅷ.Ⅹ.
……
雾山。
“这么多年了，你的暗纹强度还是那么高，要不是我花了点时间强化，咱们就回不来了。真真是……”聆夜如此咬牙地说着。
……
所谓传送，无非就是空间跨度极大的一种位移方式，其中的原理其实也并无多少玄奥之处，不过是单纯地改写传送目标的坐标罢了，这种技术第一次出现已经是两万多年前的殒历末年。
直接改变一个“存在”的坐标，风险是不言而喻的，在神墟这种地方，丢失了坐标，就丢失了位置，最后便只剩下消失一途。所以后来普及开来的传送技术改变的只是目标所处的相对地理坐标，相较于人，山川的存在要稳固得多，因而改变之后，移动的只是人而非山石。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每个人“存在”的强度是不一样的，官面上一般用所谓的暗纹强度来衡量，由弱到强大致分为三段。
第一段基本上属于神墟的最底层，数量庞大的“末卒”级别暗言师皆在此列；到了第二段，就显得十分参差不齐，虽然都是“下爵”，但个体差异却令人发指，有的爵堪比平王，而实力与末卒相差无几的爵也不在少数。至于第三段，就是类似十二王或者是左衡七这种，一般的传送阵基本无法生效，因为这些人的存在太过牢固，即便要强行改写相对位置，最后移动的也是山川，不过大多数情况是：在山川开始移动之前，阵法会先崩溃掉。
……
“我也不想的，可能是北域恨我太久了……”
“不过，话说他们人呢？”
“这里没有阵法，和以前一样，找不到写入暗纹的痕迹……我都说了，这就是一座空山。”
“怎么会这样……”
聆夜怔怔地看着长青环绕的雾山，宛若失魂。
这确是一座空山，真实得如同假象。
于是他想起不久之前的一段对话：
“人一生总得信些什么，尤其是无家可归的人。”
“说的就像天底下只有你一个人无家可归似的。”
“不，现在大家都是了。”
……
“你上次来这里是什么时候？”
“十七年前。”
“已经漂泊了这么久……”
“大概吧，雾山一夜之后直到现在，的确一直在漂……”
“没说你，我是说我们，家没了十七年，现在才知道。”
无家可归么，现在大家都是了。
原来，孤独真的是会传染的，而他是这场瘟疫的源头。
几乎是在一瞬间，他再次回忆起了刚刚逃离的溺亡般的窒息。
——忐忑不安地赶来团聚，一面怀着微茫的希望，一面又在对现状的怀疑与对自己的说服之间踟蹰不定，他甚至已经做好了强颜欢笑的准备——哪怕迎来的只是一场演技拙劣的戏，至少也做个称职的观众吧。
——但现在，迎面而来的只有虚无。如同在悬崖边做好了迎击一只猎鹰的姿势，然而鹰没有来，他一拳打在空处，随后便一脚踏入了深渊。
最终把人拖入绝望的，有时不是无中生有的虚假，而是证据确凿的消亡。
……
不能接受。
不能接受。
不能接受。
这种结局……
这种玩笑一样的结局……
这种轮转了几万年的玩笑一样的结局……
他终于再次察觉到了，
那久违了的穷途末路。
沉酣一梦终须醒，而焦土永存沉醒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