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59恍若太平天下

闻道老先生下班时，天边最后的暮光已经几近消隐。图书馆三楼和五楼已经不剩几个人了。一楼书吧没有迎来往常的客流高峰，服务员倒也没什么脾气，自己坐着翻书。

闻道老先生看见了角落里的将军和刁瑞，有点于心不忍，走过去，弯腰靠近埋头写字的刁瑞，说：“女侠，他们包围了你，这对你很不利呀。”

这是个太明显的暗示了。他希望刁瑞能尝试着摆脱包围圈。这并不是不可能，比如你去坐趟地铁，估计就能甩掉一大群人。

但刁瑞忙于写“重甲”部分，硬是没有听出他话中的深意；也可能是听出了，却没有在意。总之，她拒绝了，说：“我还要写点东西。没事，你回去吧。”

闻道老先生摇摇头，长叹一声，怪里怪气地走了。

将军对他这一声长叹很敏感，思考了半晌才反应道：“他怎么知道包围圈是在包围你，而不是我们两个人？”

“这又不是什么秘密……”

刁瑞这句话还没说完，将军却抢白道：“这正是秘密！除了十大游侠，五把剑鞘的故事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就算你刚才带着包围圈出去转了一圈，闻道老先生也没有理由注意到，因为他坐的地方离窗户挺远的，平常也不喜欢往窗外凑。”

这样一想，刁瑞也觉得闻道老先生刚才的关切十分可疑。她几乎可以确定了：今天这个阵，闻道老先生是有参与的。

可惜闻道老先生健步如飞，此刻早已消失在沉沉暮色之中了。

算了，她还要写这本小册子。

刁瑞其人，从这一刻后，就再一次从江湖上消失了。大约在半夜时分，烛光还尝试联系她，但就像以前无数次发生过的那样，刁瑞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电话打给将军，占线，一直占线。

地铁和公交都已经停了。烛光想要叫车，却发现今天无车可叫。大半夜无车可叫也算正常，但烛光还是抱着侥幸心理上了街，骑车到多三分繁华的地方，希望能遇到一辆提供夜间服务的车。

他发现来来往往很多出租车，并不像手机上所显示的那么冷清。

多等了一会儿，看出所有车里都坐了人，一辆空车都没有。细看之下，车中人几乎都随身带剑。

血都的交通被一群游侠承包了。

原来还可以这样玩啊。

网上找不到任何消息。找不到消息倒也正常，但烛光却看到一句“没照片也要删？”的话，评论说“你不知道追杀得紧”。没一会儿，这条也被删了。

这不禁让烛光感到有些气闷。隐形的镣铐，伪造的太平，不发现也就罢了，发现以后，却比真枪实弹地受死还要难受。

不知怎么想到打电话给雷幽。雷幽接了。听得出来，雷幽对烛光半夜打扰很生气，只是尽量压抑着怒火。他似乎真的在睡觉，旁边还传来女人的嗔责，有点像花神。

所以这次追杀，雷幽居然没有亲自主持咯？

难道是我若天明？！

又打给天明，久久没有人接。

再无别的办法，只好回去，非常勉强地休息了几个小时。其间几次自然而然地醒来，打电话给刁瑞，关机；给将军，占线；给雷幽，被他睡意朦胧地怒骂；给我若天明，没人接。直到算着地铁和公交差不多要开了，才再一次出门。

看起来是一夜无事，这反而是最不正常的地方。

清晨的新闻说，总局透出了可能会放开武器限制的风声，但还需要一点点时间做最后的考量。三分钟后的新闻说，总局否认了上一条新闻。

天色已经大亮。烛光坐地铁到人民广场。暴烈的太阳被挡在猎日朗图书馆之后，给它披上了光彩夺目的高亮背景。

刁瑞关机，将军关机（没电了吧？），我若天明还是没接。

图书馆那漫长的台阶，伸手一摸，竟纤尘不染。

连城市中心的空气污染都被抹掉了。

通往五楼的电梯开着。闻道老先生坐在台前。

“闻先生，今天将军没来？”烛光寒暄道。

闻道老先生摇摇头：“没来。”

“是昨天又熬夜看书了吗？”烛光说着，脸上竟浮出一丝与沉重现实毫不搭配的笑。将军，这个书痴。

“也许，是和那个姑娘玩了一夜。”闻道老先生正经八百地答道。

“刁瑞？”烛光问，见闻道老先生点了点头。“不可能，这丫头对人的爱恨都是挂在脸上的，将军在她眼里，应该跟您差不多……”烛光这话也是带着一点没大没小的玩笑，转眼却从闻道老先生的眼中看出了一点深意。

玩……追杀了一夜？

“老先生，您每天要在这图书馆坐多长时间啊？”烛光貌似闲聊地问道。

“老朽来得早，走得也早。不过本来也住得不远，早早回去倒不如留在图书光和你们聊天自在。”他的回答也非常地模糊，如果不想太多的话，其实毫无可疑之处。

烛光只是想探一探，他都下班回家了，凭什么知道将军和刁瑞被追杀了一夜。听了他的回答，越来越觉得这是个老江湖，恐怕也套不出什么。

烛光只是疑惑，刁瑞来找将军做什么？如果昨夜果然发生了大事，那在她和将军人间蒸发之前，会在图书馆留下什么吗？

一楼书吧24小时营业。烛光辗转要到了昨夜值班的店员的手机号，她却坚称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也没有注意到将军和刁瑞。

这话听起来本来也没什么可疑。不过仔细一想，什么叫“没有注意到”呢？诚然，刁瑞总是很不引人注意的。但将军自从在体育馆公开亮相以来，知名度节节上升，这样一个名人频繁出入图书馆，烛光不相信一个年轻女孩能够注意不到。

她太强调那“没有”两个字了，几乎是欲盖弥彰。她或许是怕惹上麻烦吧。威逼利诱，黑道手段。——是雷幽给了她压力吗？倒是有可能，到底还是雷老大。

如果他们确实在书吧里坐过，那么他们点了什么饮料，看了什么书？

抱着试试看的想法，烛光逛起了书吧。书吧的书比起楼上并不算多，只有一些特别畅销的书。其中似乎有几本和武学相关，但是翻开细看，却都没有什么收获。

直到最后，在一个角落里，有一本三毫米厚的白皮书引起了烛光的注意。在这片精装书的天下，这样简陋的白皮书显得有些刺眼。他把书取下来，这才发现这本小册子其实没有封皮，只是随手用硬纸包了一下就塞进去了。里面竟都是仓促的手写稿，第一页写着书名《七种铠甲》。

烛光感觉自己慢慢接近了昨夜的故事，心扑通扑通跳起来。这本小册子为精心伪造的太平假象撕开了一个口子。

内容不长。前四章依次叙述了奇袭、飞矢、机关和重甲四类武器，介绍了它们的可能形式及破解方法，其中前两章最详尽，越往后约粗略。最后附上了第五章的标题“热武器”，却没有具体内容。除了定义以外，只有寥寥数语：“主要是使用门槛低。失控的前奏。”小字备注：“他自称找到了解决的办法，但无法描述，有机会，他会另外告诉你们。”

烛光几乎猜到了一切。这是刁瑞写的手稿。

后面还有很多白纸，烛光仍然往下翻，只怕万一漏掉了什么。翻了几页，猛然有这样两行大字映入眼帘：“十大游侠-江湖追杀令第八道追杀令：花神”。

大字的笔迹和前面的手稿相同，下方却有一行笔迹更规整的小字备注：“钱才是最要命的武器”。

所以昨夜的追杀，是出现了什么耗资颇费的武器咯？而且那场追杀结束后，将军必然还活着，以至于有闲心补上这样一句话。

将军今天消失了，说明他还没有摆脱追杀的阴影。这就从侧面反映出：昨夜对刁瑞的追杀，多半是成功了吧？

所以的所以，明天清晨，就要追杀将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