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2月19日,凌晨。
青叶市,公墓。
阴森的夜晚加上降至冰点的气温足以让人短时间内患上低温症。
何灵感觉自己的脸在被人用木棍不停地戳着,很烦,他讨厌有人在他睡着的时候打搅他。
何灵懦弱的性子也终于被触到了底线,不耐烦地睁开眼一阵冷风直接让他打了个冷颤。
“阿嚏!”何灵打了个喷嚏,环顾四周这才意识到他并没有在自己的家里,霎那间记忆如泉水般涌了出来。
“我,我死了?”何灵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衣服前后贯穿鲜血外围已经干涸变成红褐色。
“我没死?”何灵打了个激灵,身边不知名的尸体让他认识到这不是一场梦,这是真的,恐惧的思潮充斥了何灵的大脑,他的脸扭曲惊慌到了极点。
“啊!”
黑夜中的墓地更加阴森恐怖,对于本就胆小的何灵来说他生怕从哪蹦出个魑魅魍魉。
“Master,你醒啦。”一道沙哑的男声突然在何灵耳边响起,声音很近,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朵说的,何灵脊梁上瞬间升起一股恶寒,看也不敢看漫无目的地逃跑。
“鬼啊!”何灵一路连滚带爬,鼻涕和眼泪一股脑涌了出来一部分流在了自己的嘴里,可他现在连恶心的感觉都没有了。
“我有那么可怕吗?”伯爵服饰的男人挠了挠自己的脸侧,一脸无辜。
……
不知道狂奔了多久,何灵沿着马路牙子竟然鬼使神差般跑回了自己家那个小镇的马路上。
那个人没有再出现,可能已经甩掉了吧。
何灵像个死狗一样瘫倒在柏油路上大口喘息着,缓了半天他才意识到自己裤裆凉凉的,自己尿裤子了。
何灵趴在地上休息了十分钟重新站起来向自己那个根本不想回的家走去。
一座一百平米的自盖房,何灵用钥匙打开门,这个点父母应该已经睡了,但是如果吵醒他们肯定免不了一顿毒打。
换上脱鞋,何灵走过玄关,角落里堆满了用黑色垃圾袋包住的垃圾,蟑螂和老鼠在垃圾袋内外穿行。
何灵的家人很少认真打扫,因为他们没有时间,大多时间都在家庭暴力和沉默中度过。
何灵的母亲靠打零工和插花赚取一些零钱补贴家用,而他的父亲却是个十足的废物,整天除了喝酒打牌什么都不干,以前他还会偶尔去工地打工,可挣来的钱何灵从来没有见到过。
何灵从有记忆能力开始,他的家就是这个狗样,父母只会一味像传销一般让他好好学习改变困境,可几乎不给他物质和精神上的援助,只有在他一次次退步的时候无情的暴打。
长年的家庭暴力让何灵性格孤僻,初中后在家庭暴力和同学的欺辱下彻底放弃放弃了学业荒废度日,他最大且唯一的愿望就是在成年那天离开这个家离开这个城市。
何灵偶尔也会受到街坊四邻友好的援助给他一些好吃的,这是他能感受到少有的人间暖情,他也从街坊邻里的闲话中听到过他的母亲曾在圈外工作,父亲也是个社会底层的农民工,二人的交集是纯粹的肉欲和利益的,或许是意外,他俩的安全措施没有做好,父亲没有钱打胎只好和母亲去民政局办了证,远离了原本的城市来到了人生地不熟的青叶市。
没有婚礼,没有钻戒,没有房子和车,甚至没有亲朋好友的祝福,仅仅由于意外让两个人走到一起,过着混混僵僵的生活,没过几年就生出了何灵,同样是因为没钱打胎,但他们更没有钱养活这个孩子长大。
可何灵奇迹般的活了下来,恐怕这是发生在他身上唯一的奇迹。
客厅门半掩着,有光从门缝里渗透出来,何灵的心咯噔一下,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贴在门缝看着里面的情形。
“喂,都到这个点了,还要等到几点啊,一般儿子应该早就带着孝敬他老子的钱回来了吧,这狗日的死哪去了?”父亲坐在不知道多少年没有清扫过的餐桌后翘着二郎腿,他手里还拿着个快喝完的酒瓶,每一个字说出都会喷出酒气。
“儿子也大了,年轻人总该有自己的安排。”母亲坐在父亲的对面,她一直低着头目不转睛地盯着这束这辈子都剪不完的花,声音唯唯诺诺,手中的剪子咯嚓咯嚓的剪着。
如果可以看到母亲的脸,就一定会发现她的眼睛毫无生气,眼白布满了血丝。
“啊,你这是什么意思?”父亲的声音突然抬高,一把把酒瓶墩在桌上,“那老子养他那么大干什么,连孝顺他老子都做不到,当初还不如把他射墙上!”
父亲的话像是受到了多大的气一般,啤酒肚上层层肥肉簌簌抖动着。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你也该放松放松他了,孩子也大了。”母亲的话有气无力,这个点不睡觉肯定很困。
“还不都是你给惯的!”父亲肥大的手掌一拍桌子,抄起酒瓶直接砸向母亲的头,酒瓶“砰”地一声碎了,母亲捂着流血的额头倒在地上,疼痛令她蜷缩起来,而父亲依旧没有消气提起满是肥肉的手揪住母亲的头发顺手扇了两耳光,又朝她脸上啐了口浓痰。
母亲倒在地上轻轻啜泣,剪了一半的花全部毁了,没有剃干净的玫瑰花刺扎入了她干瘦的手心。
这时候父亲身后厨房的水烧开了。
“喂,灌水去,给我煮一袋面,饿死了。”父亲一丝同情的意思都没有倒因为剩下的酒没了有些余愠未消。
一日夫妻百日恩,数年夫妻只留下无尽的恨。
母亲从地上爬了起来,用围裙简单擦拭了一下脸上的血就走进了厨房,厨房里面传来水壶被灌满水的声音。
母亲灌完水从厨房走了出来,声音很轻但父亲还是听到了,她停在了父亲身后。
“我不是让你去煮面的吗?”父亲刚刚抬起头,浑浊的眼睛倒映出剪刀的锋刃。
啊!
剪刀生生刺入了父亲的右眼内,钢刃没入了一截,鲜血汩汩,杀猪般的惨叫像针一样扎入何灵的耳孔,他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死吧,死吧……”母亲双手用力向下按着,无论父亲怎么捶打她,撕扯她的头发,母亲都没有停止,直至全部锋刃刺入眼眶,父亲的动作停止了下来。
母亲抽出剪刀,刀刃还在滴血,她走向玄关,她听到了玄关内何灵摔倒的声音。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灯光满溢而出,溅在何灵惨白的脸上。
“你回来啦。”母亲走上前,坐在何灵的肚子上,双手高高举起刚刚杀过人的剪刀,面部肌肉完全扭曲了,眼泪夺眶而出,声音不断的颤抖。
“我求求你,去死吧,求求你,去死吧,去死吧……”母亲双手和她的声音一样在颤抖,何灵完全没有想到他的家已经崩溃到了这种地步,这个时候他连反抗,嘶吼这种基本的求生欲望都彻底丧失了。
剪刀不断起落,何灵的胸口被扎出一个又一个的血洞,不过并没有血液流出,仿佛他的体内血液早已全部干涸。
疼痛已经麻木,何灵在这一时间只感觉到自己的六感只剩下微弱的感觉和听觉,而且二者也在逐步消失。
这是何灵的母亲,多年的家庭暴力,她是这个家庭第一个崩坏的人,现在是何灵,他崩坏的更彻底,肉体和精神和他的家一起支离破碎。
可这还没有到达尽头。
砰!
何灵上身突然一轻,迷糊的视线突然清明了一下,他看到自己的母亲突然腾空而起头部重重砸向身后的墙壁,灰白色的脑浆和血液混在一起从头骨的裂缝中溢了出来,墙上迸溅的血液像一朵惊心动魄的血红花朵。
“嗨呀我亲爱的Master,我一会不见你怎么又受伤了,不过没关系,幸好我把你变成吸血鬼了,睡一觉明早伤口就会消失了。”伯爵服饰的男人像变戏法一样从地下钻了出来,他舔了舔手上的血,何灵看到就是他杀死母亲的。
杀就杀吧,我终于可以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