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领主从来没见过这么激烈的剑术对决。
他喜欢观赏皇都的剑术比武，每期不落，无论哪一次，皇都的剑术比武都会选出技艺超群的两名剑术大师进行比试，精彩程度绝不是普通的市井莽夫能比的。更有流言称，皇都论剑，天下无二。无论在哪个城市，这句话被口耳相传，皇都每年一度的剑术比武广为人知。
领主也一度认为，除了皇都，在哪都看不到真正的剑术比武了。
今天，他发现自己错了。
万哈特不是剑术大师，他离剑术大师的称谓还差得远。
但论基础剑术，万哈特能与剑术大师并肩而立，他有这资格。
只用基础剑术的比试，领主这辈子是第一次看到，而用基础剑术也有不输给皇都的剑术比武，此前更是闻所未闻。
领主被这你来我往的交锋吸引了，他默默的立在宅邸的后窗边，聚精会神的欣赏着两人的比试，近乎到了忘我的境界。
老管家卡埃斯靠近了领主，递上了一杯清水。
领主注意到了卡埃斯，接过水杯一饮而尽。
“卡埃斯。”领主舔舔湿润的嘴唇，“那个人，乌发墨瞳，你认为他是我的儿子吗？”
卡埃斯的视线移到了万里身上，“说实话，我也不确定，大少爷在9岁时离开家，现在已经20岁了，与眼前的少年差不多的年纪。”
“这也难怪，11年过去，9岁的孩童至今已经不复存在，他的外貌连我都记不大清了。”领主的手放在窗边，不停的敲打着窗户的玻璃。“我记得他以前剑术很好。”
“是，我也记得。”卡埃斯明白领主口中的最后的“他”是指艾尔斯坦因大少爷，点头肯定。“但这一位在昨天连握剑都不会，剑术上也是十足的门外汉。”
领主向卡埃斯投去质疑的目光。
“你的意思是，他仅仅用了一天时间便掌握了常人需两年才能学会的基础剑术？”
“我不敢肯定，但小少爷说他昨夜一宿未眠。”
“仅仅一天……”领主敲打玻璃的速度加快，“有无可能是他昨天故意在你们面前表现出劣拙的剑术？”
“这，昨日二少爷以死要挟，如果他是在演戏，堵上自己的性命实在没有理由。”卡埃斯说出了他心中的想法。
玻璃被领主敲得叮当响，“就是说，他是天才，百年难得一遇的剑术天才。”
“也只有这么认为了。”
“我的儿子也是天才……”领主敲打玻璃的手停下了，用连他自己都听不到的声音呢喃。
窗外，万哈特与万里的剑你来我往，宛若两条灵活的蟒蛇，想要给对手致命一击，却碍于对手的攻势凌厉，无从下口。
万哈特的心思全然放在对决中，忘却了周围，丝毫没有注意到在不远处观赏着他们两人对决的领主。从万里身上，万哈特心中久违的火焰正在被一点一点的点燃，久违了11年的火焰。那望其项背，屡败屡战的弟弟心中的火焰！
“卡埃斯。”宅邸内，敲打玻璃的声音重新响起，“红莲剑会的日期提前了，两个月后在维尔海密城举行。”
卡埃斯略微吃惊的点点头。老实说他对红莲剑会什么时候在哪举行并不在意，但他着实对这突然的变动感到些许惊讶。
“红莲剑会，面向帝国的年轻人们每两年举办的剑术比赛，自帝国建国以来已经举行了不下二十次，每一届红莲剑会的优胜者不是进入皇家骑士团就是皇宫御用剑术师，也就是说，获得了红莲剑会的优胜就等于拥有了辉煌的人生。”
领主舔舔嘴唇，“克雷蒙德城到我手上已落后太多了，想要恢复往日的荣耀，拿下红莲剑会的优胜是最直接，最有效的手段。”
“但是，二少爷已经没时间了。”卡埃斯代领主补充道。“预计明年才会举行的红莲剑会提前太多，万哈特少爷无法在短短两个月掌握艾尔斯坦因最强剑技。”
“即使掌握了最强剑技也不一定能取胜。”敲打玻璃的手指没有停下的意思，“维尔海密城的‘银白流星’，他是最有希望在这次剑会上获胜的人。红莲剑会举行的日期提前，城市又刚好是‘银白流星’所在的维尔海密，怎么想都是维尔海密的领主从中作梗，那个老头已经等不及让孙子上位了。”
“老爷，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
窗外，万哈特抓住了空隙，与万里拉开距离。
还不行，还不行。万哈特在心中怒吼，如果你真的是哥哥的话，就让我看看吧，哥哥那不输给任何人的，真正的实力。
万哈特侧身跃起，旋转腰身，竟在空中将身体翻转一周，旋转的剑精准的朝万里劈下。速度之快教人眼花缭乱，只见剑光在空中闪烁。
万里双手持剑，剑尖右侧着地，右侧腰弓步，眼睛死死的捕捉住空中旋转的剑光。随后，剑刃暴起，腰身旋转，弓步直立，双手持剑于空中画出半圆，宛若从右往左的钟摆。
两把长剑在空中相迎，蓄势已久的两条蛇相互咬合，火花四射，又被光滑的剑身反射回来，星星点点的火花围绕在两人周围，遮挡了众人的视线。
简单的提剑迎击，剑的力道越大，越容易获胜，也就是比试力道的一击。
伴随一声清脆的巨响，折断的剑飞到空中，掉落在领主面前。
“我的意思是，决定让我的长子参加红莲剑会。”领主说。
万哈特劈下去了，他满头大汗，双手颤抖，只剩一半的剑仿佛要脱离他手心的掌控，剑柄缓缓脱离他的手掌。
压倒性的力量，仿佛是昨日的重演，但这一次万里获胜了。万里在基础剑术的书里发现，力量并不是单纯来自于手臂，配合腰的扭动与脚步的推栗能把力量提升到新的层面。昨日他在力量上败给万哈特的主要原因，正是他没有充分利用腰与脚的配合。
咯嚓，断剑从万哈特的手中滑落。万哈特仿佛失了神，瞳孔空洞。
而万里仍保持着挥剑的姿态，手中的长剑完好无损。
两把相同的长剑，万里用剑身的下半段砍中万哈特剑身的上半段，剑都是越靠近手的那端越厚，也就是说越靠近手的部分在猛烈的相互打击中越占有优势。
万里故意瞄准万哈特的剑身上段，但目的并不在打断万哈特的剑，而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剑，结果却出乎他的意料。
“那个……是我赢了吧？”万里试探性的问。因为四周雅雀无声，既无人出面叫停，也没人说是谁获胜。
万哈特突然扑通一声朝万里跪下。
“哎哎哎！”万里被万哈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
“哥哥，请原谅弟弟的无礼，那种技术，那种反应力，那种将剑驾驭手中仿若玩物般自若的神情，毫无疑问，你的确是艾尔斯坦因，我的哥哥。”万哈特的头紧紧的贴在地上，大声宣告。
万里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张大嘴巴看着万哈特。
另一边却传来了喜悦的喊声。
“太好了，万里！”西莉亚向万里飞奔过来，扑向万里，一把抱住了他的脖子，万里支撑不住西莉亚的猛扑，被西莉亚推到在地上。
“哇啊啊，Master，放手啊，不能呼吸……呼吸……”
西莉亚抱得更紧了，“太好了太好了，如果你要是死掉了我该怎么办啊，担心死我了。”
“我不会死掉的啦，赶紧放手啊。”万里被憋得满脸通红。
“万……里？”一凡吃惊的瞪大了双眼。
跪在地上的万哈特也难以置信的抬起头。
“真是天意啊，老爷。”宅邸内，卡埃斯对领主说。
领主点点头，“‘万’字开头，继承艾尔斯坦因家的名字。”
万里好不容易推开了西莉亚，刚从地上起来就看到了怒气冲冲的一凡。
“哥哥大人真是的，早点把名字告诉我们啊。”一凡嘟起嘴。
经一凡这么一说，万里才会想起来，他一直没有对一凡说过他的名字，而一凡也一直用哥哥大人来称呼他，一凡虽然问过西莉亚的姓名，但却唯独没有问过万里。
“哥哥大人的名字是父亲在你离开前起的吧？明明未满10岁却被赋予了名字，父亲大人真是偏心呢。哥哥大人也是，早点把名字告诉我们也就用不着什么剑术对决了。”一凡边说边看向万哈特。
“的确，只要书信告知父亲马上就能证明身份了。”万哈特点头赞同。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万里还没反应过来，一脸疑惑。
“情况就是……”
陌生男人的声音传来，万里和西莉亚向声音的方向看去。
“万里是我的儿子。”领主打开窗户跳至庭院，跨过花坛走到万里面前。
“父亲！”
“父亲大人！”
“呦，我回来了。”领主向一凡和万哈特投去和善的微笑。
“父亲大人提前回来也不通知一声。”一凡有些生气的看着领主。
“这是临时变动，来不及给你们写信。”领主说。
“父亲！”万哈特在领主面前下跪，“由于我的独断，差点杀了自己的哥哥，请父亲惩罚！”
喂喂，为什么你们这里人都这么主动的请罚，会传染的吗？万里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领主摇摇头，“不怪你，作为下一任当家，这点谨慎是必须的。”
“我已经不是下任当家了。”万哈特摇头，“既然哥哥回来了，且继承了‘万’之名，我愿意改用‘一’之名，让哥哥大人担任下任当家。”
“起来吧。”
万哈特站起身。
“这件事我们以后再谈。”领主说，“现在，我只想好好庆祝一番，与我多年未见的儿子叙叙旧。”
领主亲昵的拍了拍万里的肩膀，“到宅子里去，孩子，我有好多话要对你说。”
“领主大人，可我……”
“嘘——”
领主伸手打断了万里的话。
“跟到我里面再说，好好说。”
万里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那边的小姐也一起来。”领主对一旁的西莉亚说。
“……是。”西莉亚愣愣的回应。
“你们两个先散了吧，别来打扰我们，卡埃斯，别让人接近会客厅。”领主分别对一凡，万哈特和卡埃斯说道。
“是。”三人异口同声的回答。
领主领着万里和西莉亚来到了领主的会客厅。偌大的房间中心，红色的天鹅绒地毯上摆着四张沙发和一张长桌，一面墙挂着高至屋顶的窗帘，其余还挂着不知名的油画，墙角用花瓶点缀，墙壁贴的壁纸宛若藤蔓爬上屋顶，好一气派又不失优雅的房间。
领主示意万里和西莉亚坐下，自己则在两人对面坐下来。
“领主大人，那个，其实我们……”西莉亚抢先开口了。父亲没理由会忘记自己儿子的脸吧，既然这样还不如在领主发现之前自己先抖出来比较好，虽然不知道领主会怎么惩罚我们，但在领主开口前一定要抢先说出来才行。
“我知道。”领主打断了西莉亚。
“咦？”
“我知道万里不是我的儿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