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剑锋挥下的片刻,舜熙的动作停下了。
少女“哐”地一声扔掉巨剑,倒在地上瑟瑟发抖。
“唔……呃……”
手腕手肘上,甚至眼睛四周都青筋暴起,汗水将头发侵染地一片凌乱。
“你……怎么了?”
阿夜小心翼翼地靠近她,本能地感到危险。
“别过来!过一会……就好……”
舜熙的双手拼命用力握着拳,猛烈地锤击身旁地大树,像是要将它砸烂一样。
可是她连颈部的静脉都清晰可见,全身都猛烈地抽搐着,一点都不像是没事的人。
阿夜停在她前面,解除武装,深呼吸一口气:
“我知道了。那我在这等你恢复。
水跟应急用的药的话车上应该有,你要是需要的话我就去找来。”
舜熙摇摇头,强迫自己靠着大树坐下,抽搐似乎减缓了一点。
“让我休息一下。待会再去找车上的东西……明天天亮之后路上会有车经过,到萨克拉门托就可以租车或者买辆新车开回学校。”
不能够叫救护车、也不能够向学校或者家族求助,舜熙在此刻几乎是孤立无援。
“这种情况跟上次很像,没有药物治疗也没关系吗?”
“在我知道的范围内,没有有效的药。这种事情家族尝试了很多,甚至包括吗啡、可卡因这样子处于灰色地带的药物。
真是可笑,这种时候只能够依赖人的意志这种靠不住的东西。”
过了一阵子,舜熙的呼吸逐渐平稳下来,阿夜将她的一只手搭在肩膀上,扶着她往坏掉的奔驰车那里走。
阿夜这才发现,舜熙轻得惊人。
苍白的少女却微微笑了起来:
“好怀念,像是以前被姐姐扶着一样。”
“舜熙的姐姐,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特别完美的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好,被所有的人喜欢,光芒万丈的那种人。最可恨的是人还很好,让你没办法记恨。”
舜熙带着讽刺的语气自嘲。
对此阿夜感同身受:
“就像是钟楚一样。不能记恨真糟糕,心里不痛快也没地方发泄。”
阿夜想起被那个年级第一碾压的日子,心里的苦闷不言而喻。
没有办法憎恨钟楚,却也不愿意承认是自己的无能。
舜熙陪着阿夜苦笑了一下:
“这个地方我们还挺像的。都是上天不喜欢的笨小孩,谁也不会在乎。”
阿夜有点吃惊:
“舜熙也是这样?你明明什么都做得很好啊。”
“那是因为你没见过姐姐。
这世上大部分的事情都没有难到不能通过努力做到熟练的地步。”
阿夜稍微有点明白了。
或许舜熙并不擅长很多事情。
穿不惯高跟鞋,打不赢妖灵,受不了家族规矩,可是她拼命去做的话,终究还是能够做得好。
可是这一刻的阿夜,却感到非常心酸。
人都是懒惰的。
将所有事情都做得好的人,都是因为不得不做好它。
因为没有人会来帮自己。
就像是别人家的孩子跌倒了会哭会闹,然后会有父母来扶。可是流浪儿跌倒的话,就只会拍拍身上的雪站起来。
如果不站起来的话,迟早会被凛冬的风冻死。
有时成长是件很简单的事情,当你发觉身边没有人可以依靠的时候,坚硬的外壳便一茬茬地迅速长出。
对啊,他们都是上天不喜欢的笨小孩,谁都不会在乎。
只能够在阴影里看着光芒万丈的人发光发热,却永远跟自己无关。
“之前不是问过我问什么要帮你吗?因为我们很像,帮你就像是在帮曾经的自己。”
舜熙浅浅一笑,脸上的苍白也消解了几分。
你还是太天真。
你永远都只看到她光鲜亮丽的外表,看到她踏着绯红舞鞋破开人潮时飒爽的身影。
你一直都不明白她承受着多大的压力,不明白她穿着高跟鞋的脚有多疼。
所以当你知道真相的那个时分,满心的酸楚才会像是惊涛骇浪一般袭来,令你无处可逃。
阿夜却有点笑不起来:
“这样,也算是你心情好的时候吗。”
舜熙轻轻“嗯”了一声:
“比起一个人的时候好多了。
姐姐不在之后,不时地会觉得自己在被谁盯着,浑身鸡皮疙瘩都会起来。
就像是有谁躲在黑暗里窥视着你一样。
但是你说不出来,也没办法求救。”
只能够在暗无天日的世界里,无声地呼喊。
终于到了奔驰车附近,阿夜从车里取出水来,递给舜熙。
舜熙猛灌一口之后,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