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约在一家叫做Feather的酒吧，楼下就是车水马龙的街道。
阿夜到的时候，顾琼撑着黑色的大伞站在跟苏琪琪站在门口。
顾琼外面套着一件灰色的风衣，里面穿着简单的米黄色连衣裙，脸上明显化过妆，白皙的肌肤完美无瑕，但阿夜总觉得她没什么活力。
至于苏琪琪，则是用不悦的眼神瞪着阿夜，连打招呼都是非常生硬的一声“哟”。
三人坐到顾琼预约好的窗边后，濛濛细雨突然飘洒起来，给一向温和的旧金山带来一丝丝冷冽。
顾琼看着阿夜，道：
“你……变了不少。”
按照舜熙的预想，阿夜说不定是要来开撕的，所以将阿夜打造得完美无缺，以便用这副假象将对方所有的攻击都反弹回去。
只是阿夜多多少少觉得有点不妥：
“你也是。”
苏琪琪非常不满：
“你跟他客气什么。这家伙搞砸了事情还装得什么事情都没有，没直接酒瓶子砸过去就算好了。”
顾琼皱了皱眉：
“没这么回事。这种事情不是他能够决定的。冷静点。”
苏琪琪不以为然：
“那我就不提阿琼的事情了。也不想跟你这种人拐弯抹角，直接告诉我，你为什么拒绝孟夏？你知道那个暑假她是怎么过的吗！”
阿夜登时一怔，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
事实上，那个暑假阿夜自己是怎么过来的也忘记了。
一切就像是镜花水月一样，散去之后无影无踪。
大概自己也不愿意记得吧。
阿夜犹疑了半天之后才挤出几个字：
“我们……不合适。”
这简直是给苏琪琪火上浇油：
“说谎要不要这么明显！这种女生拿来敷衍男生都用到烂的藉口你拿来搪塞我？
孟夏有什么不好你说啊！你倒是说说看啊！”
苏琪琪双眉紧锁，几乎是在低吼：
“她比你漂亮，比你聪明，比你人缘好，比你反应快，你什么都比不过她，就知道躲在角落里偷偷看着她。她好不容易回过头来跟你说喜欢你，你当场拒绝是什么意思？想尝尝屌丝拒绝女神的逆袭感吗？她那天一整晚都在哭，整个暑假都没笑过，你满意了吗？”
那天之后，阿夜陪伊莉莎在菲尔特深圳分部跟广州总部之间来来往往，基本没怎么呆在家里，也正好避开了顾琼她们。
后来她们电话也打过很多次，但阿夜始终不知道该怎么跟她们说清楚。
对于那个苏琪琪来说，要认同孟夏跟自己，本身就是一件太难的事情吧。
而这样的结局，对她来说根本就不能够接受。
苏琪琪甚至握紧了拳头，差点就直接打在阿夜脸上。
“够了琪琪！冷静一下。”
顾琼握紧她的手制止她，转向阿夜：
“抱歉，她只是性子太直。但这些事情有点蹊跷。那天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钟楚。这两件事情是怎么回事，你能够说一下吗？”
按照舜熙的说法，阿夜只要礼貌地敷衍过去就好了。
然后两者就会生活在截然不同的世界，老死不相往来。
甚至阿夜跟顾琼她们之间也没有校长跟老厨师那样的情谊，不会再见面是很正常的事情。
阿夜轻轻地吸了一口气，道：
“关于钟楚，他很在意你。”
顾琼的眉毛微微扬起，显然还很在意。
“但那不是喜欢。他不会跟你在一起。这是那天拜托我的事情的答案。”
顾琼垂下了眼睑，果然早就知道这件事情。
“他现在呢？”
“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多半再也不会见到你。只能到此为止，再多就变成撒谎了。”
顾琼轻轻叹了一声：
“真像是你会说的话，那孟夏的事情呢？”
终究还是绕不过。
阿夜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我非常喜欢孟夏，从见到她的那天开始。”
苏琪琪瞪大了眼睛：
“那为什么还……”
“但没办法跟她在一起。而且她会喜欢上我，多半是因为一些偶然的原因。”
虽然孟夏本人否定过这件事情。但或许一切的起点，是两年多前的爆炸门事件，而不是真正孟夏对于阿夜的感情积累。
或许那次事件中莫名的身影，在孟夏的脑海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说不定。
只是一切都已无迹可寻。
“没有那些事情，我大概还是只能够在一边偷偷地喜欢她。”
即使不是这样，那个夏天如果不是因为妖灵，阿夜跟孟夏之间也不会有进一步的来往。
可是也正是因为妖灵，阿夜才不能够跟孟夏在一起。
“但即使有那些偶然，就算跟她在一起，我也还是个什么都做不到的人。会分手是必然的事情吧。
就像你说的那样，成绩不行，体育不行，人缘不好，只会捧着书在一边傻笑。”
阿夜自嘲道：
“所以孟夏没跟我在一起，大概对她是件好事。”
苏琪琪愤然起身：
“所以说你这家伙，真是让人反胃。”
随后离席而去。
“等等！琪琪！”
顾琼轻轻说了声抱歉，追着苏琪琪离开。
留下阿夜一个人坐在满是雨珠的窗前灌着伏特加。
没有烈酒带来的热量，人类总是不能够度过这样的时光吧。
*
*
*
街上的行人渐渐散去，车水马龙的街道也逐渐安静下来。
舜熙那边还没来消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结束。
阿夜坐在昏黄的灯光下，托着腮帮子发呆。
“果然还没走。看样子还能够喝一杯。”
楼梯上走来一个人影，是顾琼。
阿夜吃了一惊：
“你不是去送苏琪琪了吗？”
“送上的士了，直接打到斯坦福的宿舍。别太在意，只是想稍微喝一点。”
顾琼招手让侍应生过来，点了一杯龙舌兰。
“琪琪的话别往心里去，她就是太喜欢孟夏，那两个人整天都在一起。”
阿夜点点头：
“嗯。”
“钟楚的事情我没有怪你，其实我也隐隐约约感觉到了，只是想要一个清楚的回答。有始有终让心里也舒畅一点。
而且你也算是够狠了，给了个干脆利落的了断。这比起一直拖着不放好多了。”
阿夜还是点点头。
“事实上说不定最难过的人是你吧，虽然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阿夜有点惊讶地看着顾琼，却又不知道自己想要说什么。
“别太吃惊。女生的感觉很准的，尤其是坏事。”
顾琼自嘲般笑了笑，双唇贴上洒了盐的酒杯，将龙舌兰一饮而尽，然后轻轻咬了一口柠檬。
那个样子，在阿夜看来就像是在给自己的伤口消毒一样。
“发生什么事都好，总以为自己是最难过最不幸的人，反而才是最傻的吧。
你也好，苏琪琪也好，孟夏也好，都很难过才对。”
顾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装起文艺的时候还挺像样的。说不定可以迷倒小学妹噢。”
阿夜唯有苦笑。
“不过琪琪大概不喜欢你最后说的话，我也不喜欢。”
顾琼将柠檬放在一边，转头看着细雨不绝的街道，用食指在窗户上画出一杯卡布奇诺的样子，还顺手给它添了几道热腾腾的蒸汽。
“大部分女生都没有太高的奢望，可是谁也不会喜欢一个觉得自己什么都做不到的男生啊。
就算你真的像你说的那么没有用，你就不能为了孟夏去努力吗？
天塌下来的时候，你的肩膀顶不顶得住是一回事，你愿不愿意为她顶起，那又是另一回事。”
顾琼拿起阿夜点的伏特加酒瓶给自己斟满：
“至少遇到下一个孟夏的时候，拼死都往前吧。
这世界已经太多的盲目慌张，如果你都不站在她身边，那她就只剩她自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