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巡检确实感激的要死,庆州城里的行商不少,象李琦这样全部都来的一个没有,三五个的凑了些人手,满打满算也就三百多人,看的李琦恨不得扭头就跑,上当了,就这三百来人啊,他还以为怎么也出动个几千人。
李琦悔不当初,彻底上了张子安的当,或者说张拱被姚巡检一番大义说迷了头,八成是明知城里凑不出多少人,才急死忙活的惦记上刚入城没多久的李琦一行。
姚巡检对张拱那真叫个热情,三十来人,还都有匹劣马,原本便是兵士,这可是求都求不来的好事。李琦躲在众人身后气的牙痒痒,当初在剧院窗外就该一脚踹废了这家伙,看他再活蹦乱跳的折腾自己。
“上辈子欠他的。”李琦不停安慰自己,把跨下的劣马紧了紧,跟上自己的车队。
水泥和铁丝网本来要卸下换上粮食,李琦再三反对,十来辆车装满粮食又有什么用,如今被逼入阎王殿,防御的东西最重要。荔原堡若是被夏人攻破,张拱等人自然无话可说,到时候扔下东西还能多拉些人逃回,若是荔原堡还在,这些水泥和铁丝网说不好便能救下性命。
张拱跟姚巡检说明意思,对方也没再坚持,三百余人去救援荔原堡,李琦这些人可是主力,除开临时在庆州抽调的民壮,指望那些行商凑出的帮工多半不行。
整队人速度不快,有马的仅李琦这三十来人,就姚巡检骑的马还算不错。这些劣马自然无法做战,代脚而已,就这样也花了李琦好大一笔银钱。
天近晚时看到荔原堡上飘着宋军的旗帜,李琦喘了口气,不知该庆幸还是该懊恼。原本想着荔原堡最好已破了,自己也有理由退走,可这看到飘扬的宋旗,他又隐约带着喜悦,城堡还在,那些同胞并没有被夏人屠戮。
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李琦一行人踏入了荔原堡,当先迎出的蕃部巡检李宗谅自然大喜,忙不迭的安排诸人歇息之所。张拱举人的身份在汴京不算什么,在这偏远的前线小堡中可是独一份,又是慷慨来援,自然被两人热情邀入正厅。
李琦身份有碍,不好跟两位巡检亮明,眼巴巴的看着张拱转身去了,自己只得老老实实跟保镖、雇工挤在腾出的几间民房里。
刚刚喝口热水,李琦便召集来众人,后方的支援赶到庆州最快得两天,要想保住命,这荔原堡至少得守三天。既然已入险境,他可不会怨天尤人,急急开动脑筋琢磨加强防御的办法。安排众人分头查看,他苦苦思索着如何保命。
张拱很快回转来,未曾饮酒吃饭,脸色慎重了许多,看来在两位巡检那听到一些不妙的消息。
即便现在认识到战争的残酷也晚了,李琦懒得去问,他怕自己知道后会忍不住开溜。没一会手下的人先后回来,荔原堡不大,各处转了转回来一讲,堡墙上却是不让上,两个塞门更是卡得死死的,老远就被人劝回。
李琦揉揉头,铁丝网带的不多,摆在堡外明显不够,放在堡墙上还凑活。可是不能单摆一层,这样一来只能选夏人最有可能攻击的区域摆放。战争的事李琦只来源于影视,这古代的战争彻底抓瞎。带来的人中一个都没在西军混过,如今要找出最可能受到攻击的堡墙却是难住了李琦。
愁眉苦脸的琢磨良久,唯一的办法只有李琦亲自找两位巡检谈,召集几个有经验的副将、都头给出大略位置,趁着夜晚紧急施工,抢在夏人来攻之前布好铁刺荆棘。
张拱带着李琦再次赶往议事厅,解释李琦姓赵名乙,都尉家的大管事。不等姚、李两位巡检回过神,便催着李琦将铁网荆棘的想法细细讲明。
李宗谅主管蕃部事宜,如今荔原堡主事以姚兕为主,这位本已抱着必死之意,听李琦讲完不由动了心,死马当活马医,连夜赶制铁网防御也算一根稻草。
唤来属下副将和都头,再把李琦的意思说了。众人商议一番,都不反对,只说荔原堡南北两座塞门,东西堡墙先不说,夏人最有可能从南门进攻。北门对着夏地,出塞而逃正中夏人之计,南门进攻,既侧对阳光又能挡在来援的路上,防备庆州之兵。
拿定主意,姚巡检连忙召集人手,带着张拱和李琦上了南面堡墙。
荔原堡不曾用水泥加固,夯土围墙包了砖,高不到两丈,李琦仔细看了,一夜的时间想弄好混凝土加固肯定来不及。他再三琢磨后提出搭制拒鹿角般的木架,前后顶牢在墙上,荆棘铁网用蚂蟥丁在木头上钉死,重复缠绕三层。
计议停当,召集的人手迅速行动,除了明日要迎战的兵士,民夫和荔原堡中农户以及姚巡检带来救援之人全部忙碌起来,按照李琦的指挥拆屋打造防御网。
南塞门边一片忙碌,李琦到处指点着,各处的顶杠和支点都再三试了试,确定三、五个人也无法掀动分毫才算合格。
众人正拼命施工,北塞门却传来嘈杂声,李琦以为夏人连夜来了,急忙三步并做两步赶到了北面。
三十多人停在北门前,乱糟糟的一顿询问后,火把的映照下一个个用绳索吊上来。李琦在兵士中打听了下,才知是之前的败兵,半夜里摸回了荔原堡。
他伸出头就着火把细瞅,三十多人带伤不少,领头的前胸几处胡乱包扎的地方还在渗着血。
姚巡检一等败兵进来,直接让人把领头的副将绑了,单独关押,等以后送庆州发落。剩余的败兵一个个垂头丧气,被打散了重新归入守军。
李琦看看有些不忍,败了就败了,大半夜的还能领着几十人绕回来,已经相当不错,何况他已看清那副将伤在前胸,该是面对面和夏人拼杀过。
暗自叫来张拱,李琦把自己的意思一说,让他去寻姚巡检求求情,这荔原堡还不知能不能守住,放了那副将戴罪立功也是条出路。
姚巡检有些为难,作为武臣他对此事可没处置权,最后看在张拱的面子上还是稍稍变通了一下,再说荔原堡守不住押那副将回庆州也就是个笑话。领兵的资格自然没给,只把那副将暂降为兵士,跟李琦等民壮编在一起。
张拱领回那副将,李琦才知对方和自己同姓,单名一个“信”字,他让小乙翻出自带的伤药,又给那人细细包裹了伤口。
李信一直无言,看上去情绪很低落,包扎时触碰到伤口也只皱皱眉,未出一言喊疼。
李琦拿出胡饼和水囊递过去,对方抬眼扫了下,也不废话,接过吃食狼吞虎咽的填裹了肚子,依旧未发一言。
顾不上再对此人好奇,李琦赶紧检查各处,喊着人手把荆棘铁网缠紧在各处,北塞门那只绕了一圈,带的铁丝网不足,只能这样先将就着。
一夜的忙碌,天将明时终于搭建完毕,幸好荔原堡不大,就这样东、西两处的堡墙也只能空着,完全靠人防御。
卯时不到,脚下的土地震动起来,李琦还在迷迷糊糊打盹,合衣而卧的李信已经一咕噜站起。
马蹄阵阵,无数的人马从前方冒出,渐渐连成一片。荔原堡内号声响起,休息一夜的西军连声呼唤着,整队分赴各处堡墙。
千多人分了两部分,李琦所在的南门来了三百多人,他估算了一下,姚巡检还留有二百余人作为救援,北塞门那应该分去一些,东、西两面堡墙上最多只有一百来人防御。想着千多人不少,这一分还真有点心中打鼓。
夏人越聚越多,密密麻麻绕过荔原堡半圈,停在南门千步之外,果然是先截断了荔原堡的归路。打头的骑手呼喝着冲入百步内,利索的在马上挽弓而射,迅速避开堡上射出的冷箭,狂笑着打马飞驰回到本营。
李信要死不活的瞅了眼前方夏人的示威,又躺下来眯上眼靠在堡墙边。
“这有多少人?”李琦看着密集的马队和闪亮的刀枪有些眼晕。昨日是本能的害怕,他取笑张拱时自己又何曾真正认识到战争,不亲眼看见跃马狂奔的场面心里总抱着侥幸,哪里肯认真面对内心的脆弱。幸好有过非洲部落的冒险,他多少还能稳住身子,只感觉一阵阵尿急,趴在箭跺旁暗瞅的张拱已经是面白如纸,强撑着双股的颤栗。
“不足一万,贼厮鸟的夏狗,囊求底只凭得马多!”李信微睁开眼,扫扫张拱、李琦等人,往墙砖上啐了一口,重又闭上眼。
李琦听到这败军之将终于肯开口,忙低下身凑到对方面前,“李副将,这番夏人来攻,你观眼前场景,能守住几分?”
李信不情不愿的睁开眼道,“昨日未至,定是伐木制梯,这荔原堡夏狗势在必得。”
李琦小心肝抖了抖,探头向外张望了一番,对方果然带着长梯。荔原堡附近林木都被宋兵砍伐一空,这些夏人估计从老远的地方砍树制梯,怪不得昨日没见来攻打塞堡。
李信看见张拱也凑过来,撇嘴一笑道,“夏人还得扎营用饭,两位不必心慌,未见我军都不曾披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