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凡的脸色越来越差，面无人色。
紧蜷的手指，深深扣入拳肉之中，留下血印，有鲜血涌出。然而，这一切，陆凡都浑然不觉！
此时此刻，陆凡胸口剧烈起伏，急促呼吸，如同缺氧一般，似乎在竭力的控制情绪。而即便如此，其也几乎要丧失理智。
脸色虽然煞白，就连嘴唇都无丝毫血色，但双瞳却逐渐因愤怒涌现出血丝。
若非关键时刻，脑海中不住回荡的一段再熟悉不过的话语，陆凡早已失控。
“小凡，无论如何，你都要忍！这世道，唯有力量，才是真实。其他，都是虚妄。有足够的力量，就算十恶不赦，就算天怒人怨，也可潇洒而活。没有足够力量，纵然小心翼翼，也难保无虞。
你父亲的死，说白了，不过是大家族之间的勾心斗角。力量太弱、背景不够强大，陷入这等争斗，难以周全。或许，有一天，就连我，都会步上你父后尘。
想要替你父亲报仇，就要忍！一直忍！忍到你有足够力量，有足够实力，唯有到了那时，才可以爆发，才能爆发。
陆天林污蔑你父，实为家主之争，这一点，你更需要去忍！不得不忍！因为，这一切，不是现在的你可以抗争得了的。或许，接下来的日子里，陆家子弟会对你各种刁难，但你依旧需要忍。若实在忍不了，也可以适当发泄，但一定要注意分寸。
在分寸之内，都是小孩子之间的意气用事，可要超出范围，那就是以下犯上！以下犯上，为大不敬！轻则逐出家门，重则处死。
就算只是逐出家门，一旦离开陆家，没有了大家族庇护，就算陈叔竭力护你，怕也力有不及。说不定，我们还没有走出青牛镇，就会被其他两大家族抹杀。
归根到底，我们的力量，还是太弱了。
你的资质，不弱，但需要一个好的环境。陆家，就是这个环境。在陆家，你会遇到刁难，但只要陆家没有你父背叛的铁证，就绝不敢真正伤你。在这里，其他两大家的武力，无法延伸。在你成长起来之前，你必须要忍！男儿百忍成铁，千忍成钢，一定要忍！”
这段话，陆凡记得很清楚。
那是在接到父亲亡故的消息当晚，父亲至交好友陈龙言辞恳切的叮嘱。
那是一个雷雨夜，当晚的一切，都历历在目。
那时的陆凡还小，很小，但这段话，却被他在悲恸之中，牢牢记下。每当按捺不住的时候，都会自动浮出。
许多次，面对陆家子弟的刁难，明明可以还击，但当这段话浮现，他都默默忍下。
只是，今日不同。
今天，陆天林居然当着整个陆家的面，公然呵斥。这份耻辱，让他如何忍？怎么忍？！
“忍！……我一定……要……忍！”
陆凡急促呼吸，艰难克制，胸膛急剧起伏，浑身都压抑不住的战抖。
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小小身体，蕴藏了多么强大的怒火，强忍了多少本不应属于他的耻辱。
……
“陆天林！这话过了吧！”
另一边，还不待陆家主说话，一个洪亮至极的森冷声音暴怒异常的道。
人群中，走出一个身穿劲装的昂扬大汉，一脸愤怒的看着陆天林。
“混账东西！陈龙，你竟然敢直呼我名？疯了不成？还有没有大小？眼里还有没有陆家？”
陆天林怒喝。
“哼！陆家我眼里自然是有，但你这颠倒黑白的混账，老子眼里就没有了！”
陈龙一脸正气，鄙夷的望着陆天林。
“陈叔……”
陆凡心底流过一抹暖流，凶煞目光稍缓。
这昂扬大汉，正是陈龙。陆凡之父陆通生前至交好友，彼此有过命的交情。
“你……”
陆天林气结。
“怎么？陆二爷这是打算和我比划比划？好极了，是比划拳脚，还是兵刃？要不，我看干脆还是签下生死文书好了，正好战个痛快。不然，束手束脚，多不自在。以二爷的胆气威望地位武功，没什么意见吧？”
陈龙逼迫，不依不饶。
“你……”
陆天林大怒，但却没敢接茬。
他很清楚，这陈龙可也是气血境高手，甚至境界还比他深厚一些，真比较起来，吃亏的定然是他。
签生死文书？
那更是不行！
无论拳脚还是兵刃，他可都不及对方。真个生死战，除非出现奇迹，不然，死的一定是他陆二爷。
签下生死文书，陈龙杀他可就真的一点负担也没有。一旦签下，就算他身死，陆家也决不能追究陈龙。否则，整个江湖武林，都再无陆家立足之地！
尽管若不应下，那就是变相的承认自己胆气不足，但，相对于名声、面子，陆二爷更惜命一些。
“好了好了！陈龙，这件事过了，二弟也只是一时失言而已，就不要计较了。大家都是一家人，哪有生死战的道理？二弟，你还不快给陈供奉赔礼道歉？”
陆家主见状，气色一缓的打个圆场。
尽管陆天林不给他留情面，但终归是陆家人。
“哼！”
陆天林冷哼一声，假装没有听见。
陈龙先是向陆家主施了一礼，脸色缓和，而后，紧盯着陆天林道：“陆天林，下次你再胆敢言语辱及我陆大哥，休怪陈某不讲东主情谊。要是你再管不住你这张臭嘴，胡乱开口，我就让你永远开不了口！胆小如鼠的东西！”
威胁！
赤*裸*裸的威胁！
轻蔑！
极度轻蔑！
陆天林气的浑身发抖，面色铁青，但刚才都没敢接话，更不用说现在。
要是寻常供奉，他早就大打出手了。但这陈龙，可是气血境高手，到哪里都是身份尊贵，在陆家地位同样超然，甚至还在一些族老之上。陆家根本不可能为这种小事，惹得其不快。
就算是陈龙真将他暴打一顿，陆家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绝不会严苛惩罚。
这一点，陆天林心知肚明。
“哼！我陆大哥为陆家兢兢业业，尽心尽责，那一次的殒命，只是受了小人暗算，绝非无能！更加不会是什么奸细！
日后，若是有人胆敢再胡言乱语，那就别怪陈某心狠手辣了！天下之大，陈某也绝非只能寄人篱下之辈！”
陈龙眼露凶光的扫视人群。
陆家主一脸苦笑。
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