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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变

落辰将师父雪无涯的尸首埋在了其常去的那处山崖边。

师父曾告诉他,那是这座山最有灵气的处所之一。此间,云雾尽于此缭绕,师父最喜在此悟剑,静赏那自然奇诡,坐看风从云卧。师父也是在这山崖边,教了他十年的剑法。

但那些,都不复存在了。他要让师父在此安息。在这里,不会有任何人来搅扰师父的长眠。

落辰花了一日夜寻才来了一整块足够长的巨大石块,他扛了数个时辰,才将那巨大的石块扛上山崖。他要用那石块来做成一块墓碑。

落辰将剑拔出,抬手间便以长剑刻下了碑文与立碑人。

许久,待将墓碑立好过后,落辰方才下了山。

他将剑匣留在了那座碑前,重新覆上了那张冰冷的银色面具,以及那深沉的黑袍。

从此,这不再是他用来隐藏的东西,不再是他筑起的伪装的躯壳。他下定了决心,他会化作阎罗,让龙腾云在绝望中死亡。

苏展与越怀秋一同回到了神剑山庄。

在回庄后,越怀秋便以盟主身份,令龙腾云再发诛魔令,其后便昭告武林中人紫轩阁主即为落辰,三大派灭门皆其所为。

但越怀秋心中明白,就如今的落辰而言,这已无关痛痒。此举并不能将其如何。他只想藉此,让其余诸派警醒,团结一心。

而后,他便对外宣布闭关,神剑山庄封庄拒见一切外客,直至他出关。

苏展找到越怀秋时,他正在小亭下吹着曲,只是那双眸子,却显得空洞无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师弟,你为何要如此做?”苏展开口问道。

“大师兄,你指的是哪一件事?”越怀秋回过头来,将手中的箫放下。

“明知故问,我问你的是诛魔令以及落辰紫轩阁主身份一事。”苏展摇头叹气,坐到了一边。

“既在江湖,必分正邪,必分对错。大师兄,我身为武林盟主,并不仅仅是一个人。我要对整个武林负责!在大义面前,即便他是亲人,我亦要将他斩于剑下,何况……我与他已恩断义绝。”说罢,越怀秋拔出了手中的飞花剑,借着月光看去,有些出神。

“大师兄,我还记得师父将飞花剑交到我手中时的眼神,那种期望,我永远忘不了……”

“罢了。那你接下来打算如何做,你便一点都不怀疑那龙腾云么?”苏展不再多提落辰,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听得此言,越怀秋却是陷入沉默,没有再接话。良久,他才自怀中掏出一面小巧的令牌来,将其放在了桌上。

“大师兄,这面令牌乃我信物。你持此令,便可调动我神剑山庄暗探。你想让他们查任何人,都可。”

苏展拿过令牌,摊在掌心,细细打量过去。令牌虽小,却有些沉,雕工精致,且那上面的花纹,乃盟主独有,更在其下刻了一枚剑纹将其托起。待观察完后,苏展便将其小心收了起来,揣入怀中。

拍拍桌子,苏展站起身,他已明越怀秋心中顾虑。既是如此,便由他出面。不过他也知道,落辰之事,他已是无法阻止。不觉有些头疼,揉了揉太阳穴,道:“那么你呢?”

“我?”越怀秋想了想,才沉声道:“我欲前往玄剑宗。江湖传闻,剑道至高秘籍《剑经总要》,有半部便被藏于玄剑宗藏剑阁内。只要能够通过玄剑宗为此设下的十二道关卡考验,便有机会得到那半部《剑经总要》。以我如今功力,坐这盟主之位,已稍显力不从心。若再不奋进,怕是整个武林都将倾覆于我手。”

“此去多少时日?”

“难说。只是在我越怀秋看来,这世上,无有能够难倒我的剑道考验。”说罢,越怀秋捏了捏拳,看向自己手中的剑。

正如每一名剑客那般,作为剑者,他们都相信自己手中的剑,越怀秋亦如是。极于剑,实则是极于己。若是连自己都不相信,那么这江湖,这人世间,便再也不存在什么足以令他们相信的物事了。自然,也便无法极于剑。

正因自信,越怀秋才决定前往玄剑宗,欲一试那号称“极剑十二天”的十二重考验。若能成功,那或许日后,他将成为新的天下第一,甚至超越剑无极!

“大师兄,稍后我便会乔装出发,神剑山庄就交给你了。”越怀秋看向苏展,拜托道。

“你放心吧,有我在。”苏展伸出手,握住越怀秋的右臂。他相信,自己目光里的含义,越怀秋已读懂。他会心无旁骛的去将那半部《剑经总要》取到手。

落辰独自回到了紫轩阁。

此刻的紫轩阁里,已是空荡荡,没有半个人影。地面有些狼藉,不用想,落辰也知乃是青云山庄那帮人搞的鬼。不过对此,他不甚在意。今日过后,紫轩阁便成为过去,他需要的东西都已取得,这楼阁便也无用了。

他径直走上二层楼阁,来至窗前,借着透进来的疏落星光,点燃仅余的半盏灯。

窗下,落辰的身体被那盏灯拉出长长的影子。他在望,望青云山庄所在的城东。虽东西之隔,相距甚远,却也依稀可见那彻夜通明的灯火。那是这座城内最明亮的地方,连夜空里皎洁的星月与其相较,都似乎要黯淡了数分。

想来此时,龙腾云应是安睡正酣吧。落辰拿过倚在窗沿的落英剑,将其自鞘中弹出,向着青云山庄的方向比了比。

“龙腾云,好好珍惜你所余不多的大好时光吧……”

自回来后,落辰便静思了很久。从日中至月升,他已是想通了一些关节。有些东西,终需放下;有些东西,又何妨拿起。

既然武林中人都已根深蒂固的认为,他落辰入了魔道。他又何必执着于所谓正邪。只要他的剑挥出过后,不曾愧于己心,便足矣。又何须在意他人之言。剑,由心而发,自心而出。

既然整个江湖更想要那般局面,他便布下这个局又有何不可。本来便是一个流浪之人,不过是就此于黑暗之中漂泊罢了。向来孤傲的他从不屑于证明什么。

提了剑,他缓缓下了楼。待走至阁外后,他回头看了片刻。在一声剑鸣中,阁前的青石砖路便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剑痕。

哒哒的脚步声响起,那戴着银色面具的身影就此隐没在了黑夜中,开始他孤独的路。

至此,这座城,再也不存在紫轩阁,仅余一座空楼。如其来时,人不知其为何;当其去时,人亦不知其为何。

仅有小部分人记得,便在这座不起眼的空楼外,他们曾遇见过一些好人。

时如白驹,飞跃一季。

四个月说来很长,人们每日行来,往去,谈起的许多人与事,都渐渐被遗忘,埋没在这段日子里。

四个月却也极短,人们每日行来,往去,恍然两眼睁闭之间,便消磨掉这许多时日,却觉匆匆。

天已作白,山亦覆银,小园内淡淡远香随风而入,是腊梅开了。

“却不知小师弟何时才能出关。”苏展看着漫天飘雪,摊开手掌,让雪在手心融化。

江南的冬天很冷,他披了厚厚的狐皮裘,仅在此坐了半刻,便已觉寒气侵体,手脚冰凉。可他依旧在等,等庄内暗探来信。每过十日,到这个时辰,暗探都会为他送来最新的一些消息。可今日,却是迟迟未至。

就在他想要起身时,却忽闻阵阵马蹄声传来,似有数十人马远远行来,连园内树枝上的积雪都被那震动给抖落下来。

便在此时,进来一人,高声道:“报!盟主出关归来!”

不久后,神剑山庄山门大开,一剑飞入,直落山庄正中大院,三尺见方之地,积雪尽无,片叶不沾,独一朵梅花飘落剑柄之上。

翌日,江湖传出消息。

剑无咎归隐,越怀秋剑道大成,接任玄剑宗新任宗主,玄剑宗并入神剑山庄。自此江湖再无玄剑宗,只得神剑山庄。

一日后,神剑山庄广发请帖,邀武林同道聚首。

自此,神剑山庄一跃成为武林魁首,居正派第一。

又过五日。

江湖再次惊起千层浪。

魔道六派正式一统,尽归于一宫,曰星辰宫,宫主落辰,下设六大护法,玄一,玄贰,玄参,玄思,玄武,玄默,分管六大星宫教众。令,星辰宫教众皆着星图玄袍,刺半月纹。

再五日,星辰宫主落辰发帖龙腾云,言,半月后将率星辰宫教众踏平青云山庄。

江湖从此沸腾,不复平静,更胜往昔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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