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血月刀，玄默名
庭中风吹，衣袂猎猎飘如飞。
越怀秋独坐小亭内，静赏琵琶，坐看花叶飘零。实则他的心绪并不像此时所表现出的这般平静。
前日传来绝刀门又被屠灭的消息，便有许多人来神剑山庄找他，要他尽快查出真凶。可他自七星观之事发生后，便一直查了这许多时日，所得却并不多，其中还掺杂许多虚假消息。
本来作为武林盟主，他的能力自是极其出众的，否则也无法服人。可即便是他，一时竟也生出几许无力挫败之感。
看着满桌的菜肴，他兴不起丝毫动筷的念头。他的脑中不断浮现那道戴着银色面具的身影，他直觉此人脱不了干系，可手中毫无证据，却不能轻易冤枉于人。
“罢了，你回去歇息吧。”
越怀秋开口，示意琵琶女不必再弹，便走出小亭。
回到房内，他才觉天色已渐近昏黄。取下飞花剑，越怀秋想了想，却又将它挂回墙上。反伸手将琵琶女赠他的那支湘妃竹制的洞箫取下来。
苏颜已随她师父张神医回去医治。此刻偌大的神剑山庄，明明人数众多，却莫名令他感到有些寂寥。那些人敬他畏他，却没有一人敢与他同坐。
“呵呵……欲求共语一人无。不若吹曲！”越怀秋摇头苦笑。
但他才踏出房门一步，便有庄中之人向他走来，躬身道：“盟主，庄外来了一人，自称是盟主师兄。”
“哦？”越怀秋喜上眉梢，拉住此人手腕，问道：“他可曾告知姓名？”
“未曾。”
“罢了，你下去吧。我自去相迎。”
说罢，越怀秋便迈开大步，急急走向庄外。
远远的，他便看到一名灰袍男子静静伫立庄外，细细观察四周。那张俊朗的面庞上挂着浅浅笑意，不时点点头。
察觉到越怀秋投来的目光，那人掸了掸衣袍，便大步跨过门槛，走了进来，笑道：“小师弟，好久不见。”
“大师兄，你来了！”越怀秋清秀的脸上本带几分愁容，此刻却都尽扫。
那灰袍人正是苏展，自百晓生的草庐出来后，他便径直赶来神剑山庄。而今师兄弟重逢，二人皆喜不自胜。
“大师兄，怎地就你一人，师父他老人家呢？”越怀秋抱着苏展双臂，急切问道。
“呵呵，师父此刻正在山中。我此来便是领了师父他老人家的命令，带你与落辰回山过中秋。”苏展笑了笑。
“两年未见，不想小师弟你已成了武林中人人敬仰的越盟主了。想来师父他老人家知晓后，也会大感欣慰，自豪不已。”
“不论是何身份，我越怀秋也还是师父的弟子，师兄的师弟。我本来也打算再过两日便回山探望师父，如今倒是正好。”
对他越怀秋来说，师门内的人，都是他的亲人。即便世易时移，这也是永远不变的。
他拉着苏展，二人一路交谈，走到了小亭。
越怀秋命人撤了那些已凉了的菜，重新上来许多佳肴。
“大师兄，今夜你我定要一醉方休！”越怀秋为两人的杯中都斟满了酒，与苏展碰了碰杯。
“怀秋，我记得你是从不饮酒的……”
“无妨，至亲重聚乃人生最大快事，自当以酒助兴。”说着，越怀秋举杯，“大师兄，来！”
酒过三巡，二人放下空杯，苏展才道：“小师弟，你为武林盟主，想必落辰之事，你亦有所知。你可有他的消息？”
沉默片刻，越怀秋灌下一杯酒，才道：“几个月来，我一直派人查探，却并无多少有用的消息。其中有许多，我亲自去查验过后都是抛出来的假消息。”
苏展同样沉默了，看来，要想找到落辰，确实有些困难。
“不过……”越怀秋沉吟，“苏颜在我庄中暂住之时，曾言二师兄来找过她。可我派人去找，却一无所获。”
“苏颜？”苏展听到这两字，眼神变了变，这名字……
“哦，苏姑娘乃张神医高足，也是我的救命恩人。她与二师兄曾在一起过一段时日。只是后来二师兄遭遇追杀，她便与二师兄失散了……我无意间将她救回，她却因伤失忆。”越怀秋解释道。
“那这位苏姑娘现在何处？”苏展开口问道。
“前些日子，张神医得到消息，知晓她在我这处，便来将她接走了。”
“原来如此。”苏展笑了笑，语气间却带着些许遗憾。
越怀秋却并未注意到，他盯着苏展看了看，笑道：“大师兄，你还别说，我忽然发觉，那苏姑娘与你眉目有些相似。尤其是，眼睛。”
“呵呵，是么……”苏展笑了笑，心内更加肯定。
“如此看来，日后若得机会，我倒要见见这位苏姑娘了。”
两人说说笑笑，很快便入深夜。
屋顶之上，越怀秋静静躺着，仰头望着漫天星辰，未有一言。他在倾听，听苏展讲他与落辰上山前的故事，讲他们曾经的流浪与漂泊。
越怀秋明白，江湖中关于落辰是魔头的那些流言，令大师兄有些担忧。大师兄讲那些故事，便是要借此告诉他落辰非此类人。
其实，越怀秋也同样不信。他自小便知，善恶是非，全在人心。从来不是因为一柄所谓的魔剑，人心便会堕落。
“怀秋，你可知紫轩阁？”讲完故事，苏展起了身，双眼望着不知名的远方，背对着身旁的越怀秋问道。
“紫轩阁？”越怀秋想了许久，却摇了摇头，道：“不曾听闻。”
他有些疑惑，不知大师兄此问代表什么，但大师兄未曾多说，他亦不便多问。
星移月隐，已是第二日。
紫轩阁内，光线昏暗，一层大厅的桌前，落辰与玄一等人尽皆围坐在此。
他们都在商量一件事，关于一个人。
“阁主，此人来历不明，不可收！”这是玄一在开口，他态度坚决。
“阁主，既是有人来投，我等便不妨收归阁内。有阁主在，谅他不敢造次。”此是玄参。
“玄贰，玄思，玄武，你三人如何看？”落辰望向三人。
见落辰目光望向自己，玄武犹豫半晌，道：“阁主，此人手中持有宫主信物……”
“你们的意思呢？”落辰继续开口。
“杀了。”玄贰的回答很简单，声音冷漠。
没有再等玄思回答，落辰拿起了放在桌上的一柄短刀。
他的脸虽是被面具遮掩，可五人看得见那双眸子。透过那双眸子，他们都知道，落辰已不打算杀人。
拔出刀，落辰一只手缓缓抚过刀身。那刀身暗红，其上夹杂斑驳锈迹，怎么看都已太过老旧，可落辰却知，这是一柄神兵。
这是血月刀，同时也是玄武口中所指的那件信物，鬼脸面具人的信物。
落辰并不了解血月刀与血刀门之事，他只知道，能持有宫主信物的人，都不一般。他可以把那人当做是宫主选中的另一人，自然，既是来投他，想必比他还有所不如。
落辰握住刀，走向了门口，那里正站着一名少年。
“你的刀，很不错。”落辰将血月刀递给少年。
少年接过刀，他没有答话，因为他还未听到他想要从落辰口中听到的话，所以他选择继续沉默，继续等。
落辰抖手，将落英剑抽出，搭在少年的肩头，淡淡道：“拔刀。”
少年抬头，他看见了落辰的眸子，从那里透出的是不容置疑。他明白，此刻他若想获得留下来的机会，唯有拔刀。
于是，少年拔了刀。他的动作并不快，更可称缓慢，但在刀缓慢出鞘的过程当中，他整个人的气质却为之一变。一股霸道的刀势升起，无形中便改变了他的气质，令人无法轻视，亦无法轻侮。
有些意思，落辰心中如是想道。
他一甩袖，将紫轩阁大门关闭，紧接着便一剑刺出。屋内光线昏暗，也恰将他的剑隐去，难寻轨迹。
玄一等人都屏住了呼吸，退到一旁的角落处，他们都知晓，阁主出剑是从不会留情的。因诚于剑，他会尊重每一个对手。他的尊重，便是每一剑都做到最好。
少年严阵以待，左手握刀鞘，右手则持血月刀，身子不敢有丝毫动弹。剑气锋锐，令他不敢妄动，若贸然出刀，他必败无疑。
“既有刀势，他已可算作一名刀客。”玄思开口，他认真凝视着少年，凝视着他手里的刀，目不转睛。
“的确有些天分，但他若连阁主一剑也接不下，这些不提也罢。”玄武同样默默注视着这名少年。在她看来，这个还未脱稚气的少年根本接不住落辰的一剑。
叮！
少年的刀架住了落英剑，虽有些吃力，但他终究是接下了。
“不错，第一剑。”落辰撤去剑上压力，身影再次隐于黑暗。
叮！
清晰的金属碰撞之声再一次传入众人耳中，光线虽是昏暗，但他们都看到了几滴血自少年的身上甩出。他拼着受伤，接下了落辰的第二剑。
“你值得我继续出剑。”落辰没有继续隐藏身与剑，他踏步向前，接连向少年出了三剑。
挑、粘、刺。
那是三式基础剑式，叠如一式的三式。少年的身子横飞。
半晌，他才站了起来。不过手中的刀与刀鞘都仍紧握着。这已可算作他接下了落辰的五剑。
“你叫什么名字？”落辰收了剑，将少年扶到桌前坐下。
少年那张仍显青涩的脸笑了笑，他知道，自己可以留下来了，开口道：“丁墨。”
“好，以后‘丁墨’这两个字与你再无关系。从今日起，你便叫做玄默。”
说罢，落辰随手丢出一封书信，继续道：“这信上是你想要的苍梧派的资料。明日你便出发，将苍梧派掌门杨易的人头带回来。记住，我仅给你两日时间。两日一过，你若未能如期带回他的人头，便不必回来了。”
“是！玄默定不负阁主所托！”少年没有犹豫，收下了那封书信。两日时间，对他来说正好，一日去，一日回。
师父，我会为你报仇的！少年盯着手中的血月刀，心中默默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