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个。您请。”三子忙得满头大汗，看见一个人都形成了条件反射了。
来人有些不好意思：“这位小姐，我是来找人的，是病患家属。”
“……”三子微愣了一会，忙道，“哎，是您呐。里面请，您家的孩子在内院呢。”
“小姐，我是来找云医生，谈事的。”
三子望了望井然有序的队伍，同样小声道：“这我可就说不准了，不过您先在这等着，我给您去通报一声。”
内堂里，云素锦同样也不轻松，不过这是她热爱的职业，自然是甘之如饴。
搁下笔，小心打开自己出之前搜括的一本医经，云素锦认真研读，多看看，总能找到解决自己这“面瘫”的办法，最近试了些药，感觉脸上有了些松动。不过距离彻底解除，估计还需要些钻研与试验。
“东家，有人找您，是后院那孩子的父亲。”三子的声音在外头传来。
“领进来吧，顺便把水生叫来。”
“神医姐姐，你在吗？”水生的声音在外头传来，小家伙依旧活泼。
王方氏的斥责声与赔小心的声音响起，倒叫云素锦心中微微一酸，有些过意不去。自己在云府过惯了好日子，比别人家一比较，真是该惜福了。要是自己穿越到市井小民身上，且不说能不能行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就算平日里与人打交道也得按着那个阶级来吧。
帘子被掀开，水生带着天真的开心笑脸跑进来，后头跟着担忧孩子冲撞了贵人的王方氏。水生冲到云素锦面前，本想让云素锦抱抱，不知想到了什么，扭扭捏捏起来，看一眼王方氏，乖乖站好。
云素锦看这个皮猴儿难得安静，取笑道：“怎么，跟我生疏了？”
“不是不是”，王方氏连忙开口，用手扯扯水生的衣襟，低声道，“快给贵人请安。是这样的，大小姐，我家妻主说，想把水生交给您，给您当学徒……大小姐，您看……”
水生被她爹扯得不好意思，但是看自己父亲低头弯腰的姿态，心里一横，仰着脖子道：“神医姐姐，您别怪我爹，是我要跟着您学医的！神医姐姐，你收下我吧！水生特别特别特别想跟你学医。”
活泼孩子的撒娇，带着天真与不谙世事，没被世俗的礼教拘了性子。红扑扑的小脸蛋因为被外面的冷风刮着吹着，显得有些发白，因为上次受了伤失了元气，脸颊的婴儿肥有些退了。
云素锦在得到原主送给她的綦宁医道传承之后，再结合给靠山王治疗肠炎的时机，早就觉得大梁现在的医术可以适当引进微生物的概念，至少，有些急救措施都可以展开，能救人一命算一命。只是，虽然有皇帝的政令把“生理盐水”等概念广泛传播，但是几次与其他医生接触下来，感觉被接受的不多。
正因为这样，云素锦早就在内心起了一个念头，培养个不会抵触新知识的小孩子为医生。只是一想到学医有时会苦闷烦躁，小孩子学习这些会不会被自己扼杀了童年，云素锦一想到这些问题除了不好意思还有深深的责任感。
正因为这样，水生与她爹来这里表明来意之后，云素锦陷入了沉思之中，陪伴水生玩耍一时倒是无所谓，自己本就是个医生，也挺喜欢小孩子的。水生在仁和堂这几日，表现地很乖，也不需要自己操心。
在大梁所有医生都是全能型选手，妇科、儿科、内外科，都要治疗。自己现在带水生，就当自己提前感受带孩子的乐趣；陪伴水生很久，对于她的性格、教养等等，自己都要负起责任，自己真的能做到吗？
水生虽然懂事，但是不过一个七八岁孩子，看了一会云素锦见她仍然是板着脸，只能耍赖撒娇，挣脱了父亲的手扑过去，抱着云素锦的大腿，仰起头，童声稚嫩：“神医姐姐，你不喜欢水生吗？水生想跟着你治病救人，水生想帮跟水生一样的小孩子！”
俯下身拉起水生，云素锦微微皱眉，不再是对着小孩子的温柔声音，反而严肃万分：“习医很苦很累，一年一次都见不到母亲与父亲，不能吃好吃的，也不能玩好玩的。这样的话，你还学不学？跟着我习医，可是更苦了，不听话的话我可是会狠狠地抽你板子的！你愿不愿意跟我学！”
“我愿意！”水生略略想了想，最终还是跟着神医姐姐好玩的念头占了上风，对于云素锦描述的凄切的学徒生涯毫无概念。
云素锦低头，望着水生凝视半响，看这孩子眼神在王方氏身上游移了一会之后才继续与自己对视，微微叹了口气：“告诉我需要从医的理由。”
“神，嗯，师傅，这是要收下我了？要是有一天遇见跟水生一样被踩的人，水生也希望能救她！师傅收下我了，师傅最好了！”水生一听有戏，立即打蛇随棍上，巴巴地叫起了师傅。
云素锦止住了小家伙的蹦跳，低下头一字一顿地说：“我不拿你当小孩子看，这是咱们之间平等对话，要是你学了几日发现坚持不下去了，等到下次再来，我当不认识你。师傅你也别忙着叫，我还有事情要跟你爹爹商量，你先出去吧。”
水生出去后，王方氏有些局促，但是还是鼓起勇气开口：“贵人大小姐，求求你收了水生吧，家中实在是过不下去了，不求贵人你收她做弟子，只求收作学徒给口饭吃也好。”
王方氏看起来很有教养，并不是那种市井泼夫的无赖，上来就哭天喊地，而是把自己所求的东西摆在了明面上，然后说明，虽然中间掉了泪，但看上去这眼泪是他伤心所致。
这一点，云素锦还是非常满意的，她实在不喜欢一个人撒泼打滚的，稍稍离远了些才开口：“大哥，为什么？做学徒也要每个月送我银钱，按着大哥家的家境来说，应该不至于送孩子给我来打骂。”
云素锦还有一句话没说，那就是王家应该是做些小本生意的。这样家庭的孩子，有能力让孩子上学念书也会去送孩子去的；其二选择，也应该是让孩子接手自家生意，而不是去其他人家那里做学徒，那可是意味着孩子也算是别人家半个的了。
王方氏听到云素锦问话，止住了眼泪道：“大小姐，您是贵人，我家妻主与我商量过了，孩子学什么都是学，行医也是可以。更何况，大小姐这样性子宽厚仁和的人，孩子在你手下也不会吃苦。至于为什么送来，只是家事罢了。”
云素锦虽然性子看不得有人受苦，但她不是毫无原则的善良，她也很喜欢水生这个机灵的小家伙，受了伤不哭不闹看着就是乖巧，但是该问的还是要问，万一收着个烫手山芋就不好了：“家中出事了？”
“并无。”王方氏低眉顺眼，犹豫了一下开口：“大小姐，家中是做些印刷经营，只是近日里出了些状况，祖上传的雕刻没了用处。是以家主决定送水生来学点手艺，同样是工艺，医生向来令人尊敬。水生也喜欢您，所以，我家妻主想要劳烦您教导水生。”
一番话，条理清楚，说的分明，看来王方氏以及他的妻主也是个有些本事的人。
“不继承祖业？”云素锦挑眉，什么事情会对祖传的经营造成冲击，还让一户人家让孩子转行学别的。
王方氏脸色有些黯然，但是很快遮掩了下去：“大小姐，今日妻主不来，小相公我一个人来也是这缘由，实在是做不下去了。水生从医是妻主定好的事情，大小姐是我家的大恩人，本就不是来麻烦您的，只是希望您该打就打，教导一番。”
云素锦了然，对这家人好感上升。当时云素锦救了水生之后，这家人征得云素锦同意后，早早就把孩子接回去，就怕孩子闹腾打扰了云素锦的清闲。从王家爽快付了药费这情况来看，并不是两人花不起这个钱。
这几日刚刚把水生送过来让云素锦帮着看看康复情况，估计也有家中生意受到冲击，不愿意敏感的孩子受影响。现在水生好的这么快，估计王家是照着医嘱好好照顾孩子。这样也好，云素锦也没做好准备面对有病人长久住院的情况。
“要是我不收呢？”
“大小姐，京城盛传云神医救了靠山王的肠痈，妻主也希望水生能跟着大小姐学习。大小姐若是不收，只好托其他关系去别家做个学徒了。”
“行了，倒是爽快聪明，难怪教的出这样的好孩子。我答应了。”
“谢谢大小姐，谢谢。大小姐真真是菩萨心肠，我这就叫水生给您磕头。”
“稍待！”云素锦止住了王方氏的动作，沉吟了一会，“其他拜师的规矩我也不与你细说，只是在我这，还有一些事情要说。你且听好，由你告诉水生吧。”
“大小姐，您说，小相公自当省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