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假借我娶你的幌子,帮你挡了这皇位争夺的灾吗?”最初的震惊过后,云素锦勉强找回了自己的思绪,但是话说出口还是不敢置信:一个封建社会,一个女尊封建社会的男子,思路居然这么广阔,还能想到这招!怎么说呢,除了震惊,云素锦更多的是觉得“自己这个地球人跟不上时代步伐”的缪感,就跟乔雪薇当初说云素锦一句“迂腐酸儒”一样,感觉难以置信,以及画风出戏之感。
“云小姐,瑜书只愿不趟入此趟浑水。婚后瑜书绝不干扰云小姐生活!瑜书只愿青灯古佛,长伴佛祖左右,为云小姐与云夫人日夜祈福!云小姐,瑜书一介男子,实在无能为力。”李瑜书深深拜下去,掩去眼里闪着的愧疚的光。
刚刚云素锦第一话刚刚出口,李瑜书就知道面前这人是没有什么目的的,但是他早在三皇女一开始对他动手动脚的时候心里就做出了千般腹稿,直到云素锦拦在他身前,他就准备利用一次云素锦来解决这些事情。
李瑜书长到二十无人问津,也不见哪家小姐提亲,他心气也高,与其相看两相厌,还不如自己青灯终老。只可惜现在随着位子争夺的激烈,自己的婚事肯定得被拿来做文章。然而将军府本就被皇帝猜忌,与哪家结亲都是淌入一摊子污水,最好的办法是低嫁了,而且要嫁个家族势力与本人都与朝中势力无瓜葛的人。这样的人何其少。
原本李瑜书打算以一出“三皇女强逼”为开头,“无辜公子决心青灯古佛长伴”为收尾的戏码,还能给皇家一个下马威,算是报了自家母亲被皇帝猜忌的仇。可是在云素锦挡在他身前之时,李瑜书忽然心中想到了一个算不得好主意的计策,一举数得,干净利落。一个已经嫁人没有联姻作用的男子比决心出家但是有可能还会被逼婚的将军府唯一嫡子来说,前者身份实在做不出多少文章,最多就是联姻的家族之事。要是,这个亲家在朝堂保持中立呢?
自从上次在印章铺子相遇后,他又遭受了右相二嫡女的骚扰,更是警惕又警惕,小心再小心。李瑜书对云素锦也调查了一番,就怕云素锦与右相二嫡女一样,背后站着哪一位皇女,或者是右相本身那样势大的大臣,用小辈做马前卒,以“年少慕艾”借口接近自己,意在把将军府收入囊中。李瑜书查了许久,也只知道情报标注是个不曾出入红楼楚馆的书生,不喜欢场,不甚出门。
既然打定主意算计云素锦,李瑜书也就毫不客气,派听雨叫了云素锦过来,也不怕云素锦不来,毕竟他用的理由无懈可击。李瑜书在等待云素锦过来之时,故意在那占了半天,以期待自己营造的效果能打动这文人学子。试探完毕之后,李瑜书本来是想设计云素锦一番,让她在这个亭子里出了大丑,或者以清白相要挟,好逼不得已娶自己。
可是相处下来,云素锦愿意给自己说个笑话,让他稍稍改变了主意,选择“老实相告一部分”这一招险棋,而不是胜算最大但是最下作的名誉相逼这招。
云素锦丝毫不知自己躲过了一场不亚于云母逼她成亲的大灾难,还颇为认真思考了一番李瑜书的提议。她本就不是这世界的人,对于袅娜多姿的男儿们实在不感冒,尤其是在刚刚宴会上见识了各个贵族男子的作态后,弱质男子那种实在令她稍稍反感。仔细思索一番李瑜书提出的这个建议后,云素锦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可是,咱们两不大可能的吧?”
对方一个是高富帅,家世还比高很多的镇远将军府的唯一嫡子,居然看上了自己?也不是看上自己,是急于找个依靠、看上了自己的家世简单。云素锦有些晕乎乎,是自己打开的方式不对了点,这世界的闺阁男子什么时候这么大胆了?
李瑜书早有谋划,见云素锦提出这个问题,慢慢给云素锦分析道:“云小姐可是担心将军府势大欺人?将军府虽然看着威风,云小姐也知道,并无继承人的镇远将军,呵呵。”说到这里李瑜书也不知道想起来什么,笑容冷冽了许多。
见云素锦看自己,李瑜书低垂下睫毛,不与之直视:“瑜书小时便做女子养大,还请不要见怪。云小姐何妨拿瑜书当姐妹般相处,便可自然些。”在云素锦看不见的角度,李瑜书那璨若星辰的眼中,都是满满的嘲讽。
云素锦被这稍带着冷意的笑容惊艳了一下,心中直道,容颜祸水,这李家公子这般容貌要是搁在自己原先世界,少不得也是众星拱月的主。美好的事物谁都愿意欣赏,何况李瑜书在云素锦面前表现的就是他最好的一面。云素锦连忙道:“并不曾唐突,请继续。”
李瑜书低垂的双眸并未发现云素锦眼中的神色,继续垂着睫毛:“一个式微的将军府,一个人人口称的丑男,相信,云小姐说服家母,便也不难?”
云素锦沉默,不敢告诉李瑜书自己刚刚在就业方向与母亲犯倔,成功气到了母亲,更何况今晚的事情还不知道母亲怎么看呢?估计回家后是罚跪的节奏。要是再知道自己娶一个别人嘴里的丑男,估计真是要气疯了的节奏。生恩养恩,于情于理,都没有那个必要,为了一个男人,与自家母亲犯倔。
李瑜书也知道这不是一个很快就能决定的事情,要是云素锦答应太快反而才是显得有些儿阴谋,依他的脾性,还会怀疑一二分。李瑜书也不急,现在跟云素锦搭上了话还提出了这事,他有的是时间耐心等待猎物上钩。
长久的沉默中,一个轻微的蛙鸣声打破了这一份沉默。李瑜书起身,深施一礼告辞,临走时留下一句“还请云小姐多动帮忙”,不咄咄逼人,但是让人退无可退。
云素锦坐在那里没动,反正按着礼仪,她也不需要回那一礼,就在桌边托着腮帮子装深沉。
一个带着些怒气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宁静,“我道是谁,原来是英勇出头的云侍郎家的小姐。真是好雅兴”。
云素锦连忙起身行礼,自从知道自己中了进士能够有资格进琼林宴,在宴会之前她熟悉了一下对于各种场合与身份的礼节:“见过三皇女殿下。”
三皇女一撩衣袍,坐在李瑜书刚刚做过的位置上,阻止了丫鬟的伺候,自行斟了一杯茶,虽然有些儿生气,沉默了一会,享受够了云素锦的礼还是开口道:“免礼,起来吧。问你,你可知太行山?”
云素锦心知自己之前得罪了三皇女人家也是来找茬的,万万没想到会问这么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又施了一礼,茫然道:“臣女不才,并未听闻过太行山,反而前些日子听得上官同学做的诗中有此一名。连三皇女都知道,想来此处一定是什么名川大景。”
云素锦小小地讽刺了一下这个三皇女,大约知道这三皇女应该是自己遇见的第三个穿越者老乡,不然由上官紫薰流传出去的《行路难》那么有名,三皇女问什么都好,偏要问这个?云素锦对于这老乡的公主病作态,不是很讨厌,但也不是很能接受。
三皇女也不知是不是信了,继续让云素锦起来后,好奇询问道:“你那个同学,做了何诗?”
云素直起的腰又一次随着行礼弯下去,这让她对这个需要那么多礼仪的世界实在没了好感,微微迁怒于对眼前这任性的人,假装思索一番才道:“时隔多日,记得不甚清晰,只是还记得名称,唤作《行路难》。”
“记得多少就背多少。”三皇女一副发号施令的语调,显然实在找回之前被云素锦驳了的面子。
云素锦只能继续背诵,一首激昂大气跌宕起伏的《行路难》虽然没有被她背得磕磕巴巴,但是语句调换还是有的。等到三皇女折腾够了,消了心中的恶气,才大手一挥,放了云素锦走。
等到云素锦走出亭外五六步时,三皇女突然道:“宝马奔驰!”
云素锦脚步未停,一步一步地走远了。
亭子中,独留三皇女一人,慢慢踱步,自言自语:“奇怪了……难道她认错了?到底该信谁呢?”
等到云素锦回了府,看见自家母亲虽然极力掩饰但是还是透露出三分喜意的表情后,心里微微放松,上前迎上去道:“母亲,孩儿来扶您吧。”
云母一身酒气,显然在琼林宴上颇为受用同僚的羡慕,孩子争气得了个二甲可是比什么都重要。至于自家孩子得罪了三皇女?云母虽然严肃,倒也不是不讲理之人,孩子总归是自家的好,这孩子得罪人肯定是这人欺人太甚了,我家孩子可是个乖孩子。云母这是忘记了是谁几次三番跟她顶嘴的。
“去,我还走得动!”话虽如此,云母也没有甩开云素锦的手,颇为受用孩子的孝顺。
云素锦面上一个无奈却幸福的微笑,扶着自家母亲进了内院……
月色,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