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国三年一次的春闱,不日便要开考。自从大梁圣皇帝开国立本以来,一直是一件激动人心的大事。
贡院考场,熙熙攘攘,悄然有声。
偌大的考场外面,挤满了考生与送考的人员,但是因着飞凤军压场,谁也不敢去惹素有大梁军魂之名的飞凤军,只在那小声地私语。
“小姐,绿竹只能送您到这里了。”绿竹因着家主与夫人的吩咐,一点重物都不敢让云素锦碰,直到送到了考场门口才把装着考试用具的篮子交给了云素锦。
云素锦开盖检查了一下,发现东西整齐有序一样没少,心里对绿竹的办事效率以及整个云府的关怀颇为感动,见绿竹一脸凝重,浅笑安慰:“行了,你回去吧,告诉父亲不必挂念。”说罢,结果绿竹手里的篮子便要进场。
“小姐!”
“怎么了?”云素锦转身回头,不解地看向绿竹。
绿竹看了看那望向自己的飞凤军守卫,连忙压低了喉咙:“没,没事,小姐,您一定会高中的!”
“嗯,借你吉言。绿竹,早些回家去吧,在外面空等也无用。”云素锦别了绿竹,把篮子交给了守卫检查,待到放行后,迈步进场。
绿竹踮起脚尖看着自家小姐那飘然翩翩的身影被重重的人墙所遮挡,双手合十,不住地念佛,祈求菩萨保佑自家这个心善的小姐。虽然云素锦想把自己的言行极力向原主靠拢,但是哪里瞒得过从小一起长大的绿竹。何况云素锦得知自己是跟原主互换,而不是代替,心头包袱一去,自然而然的就露了她本来的性情,一种跟原主不一样的、待人宽厚的性情。
绿竹刚刚叫住自家这个小姐,本来想问明白这小姐还是不是本人,可是被云素锦的温和所感动,最终还是放下了心头疑惑,转而诚心替自家小姐祈祷去了。
“哪来的小丫鬟,让让!”
绿竹被这一挤,踉跄了下,顿时抬头望向来人,怒目而视。她虽然平时因着在云府的身份会骄怠,但是在外头自然知道分寸。在京城,来头大的太多了,碾死她跟碾死只蚂蚁差不多。但是绿竹这番怒目而视也是有自己的原因的,刚刚她不小心放大了声音叫住自家小姐都引来了飞凤军的主意,那自己面前这人这般莽撞无礼,更是要挨罚的。
绿竹并不出声,她清楚知道自己的分量小,但是就是不让步,气冲冲地看着来人。这人被绿竹拦路拦的着急,上下打量一番绿竹,见她穿着并不富贵,一副书童打扮,自然知道没什么好怕的,嚷嚷道:“你知道我是谁,还敢拦我的路!滚远点!”
“我看是你该滚远点,考场重地,岂容尔等喧嚣!”飞凤军不愧是大梁军魂,承担着守护考场的重任,自然不会因为有人借着身份嚣张跋扈而置之不理。飞凤军也有置之不理的资格,京城权贵再多,总打不过皇帝,飞凤军可是皇帝禁卫,享有先斩后奏的权利。
绿竹一听这飞凤军守卫的声音,也不敢再双手叉腰了,连忙行了一礼,也不开口解释,这开口了万一被归到“尔等喧嚣”那一类岂不是冤枉。
飞凤军宝蓝色的军甲也算得上是特色标识,这叫嚷的人被她这么一吓唬,怏怏然熄了气焰,在守卫看不见的地方对绿竹怒目而视,手下做了个动作,这是“等着有你好看”的意思。
“管教不严,让兵大姐你见笑了。”折扇声“唰”的开启,一个温文学子,也就是刚刚那个书童的主人来了,在她的丫鬟与书童推开的一条路上,慢慢走来。
“上官小姐?”绿竹一声惊呼,她在云素锦拜访古夫子的时候见过上官紫薰一面,现在自然认得出来。
上官紫薰微微打量了一番绿竹,见她穿着一点也不华贵,立即没了搭理的心思,转身面对飞凤军守卫:“兵大姐,真是不好意思,家人无状,给你添麻烦了。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诸位拿去喝酒也是……”
守卫冷冷地打断了上官紫薰还未说完的话:“自重!飞凤军概不接受贿赂。你来了正好,赶紧进去,一会就开考了!”
上官紫薰的笑容僵在了原地,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不过她很快就反应过来,在众人异样目光中摇了摇折扇,接过书童手中的东西就要进去。
“哎!说你呢,大冷天的带什么扇子,放下!是不是夹带!”飞凤军见上官紫薰穿着贵气,可是却没有文人的温润,以为是个纨绔草包故作风雅,又感觉她拿银子侮辱了自己这个番号,故而折腾折腾她一番。
上官紫薰还未摸到考场门槛,好心情一见殆尽地七七八八,脸上尽是阴翳,不过忽然想起了绿竹的身份,随机笑容爬上了脸颊,志得意满。
“绿竹,对,就是这儿,用力些。嗯,真是舒服啊……这三天里,为了给考官一个好印象,也是考试的一部分,我可是一直挺直着背写字的。现在看看,要僵掉了呢。”云素锦趴在床榻之上,指挥着绿竹给自己推拿,敏感察觉到绿竹对自己更加亲近,虽然不知是什么原因,但是这让她更加放松了。
绿竹自当尽心尽力,边按边说话:“小姐,你肯定是最棒的,小姐一定会高中的。要是高中了,绿竹就伺候进士小姐了!小姐,你说,到时候你能去皇宫吗?据王嬷说,考中了就可以到皇宫去呢!小姐,绿竹在京城那么多年,还不知道皇宫里面是什么样子的,肯定都是金子做的。”
云素锦不可置否,但也没有笑话绿竹,高强度的用脑当时不觉得有什么,等到缓过神来,实在累得很了,头都感觉要炸开了一般,迷迷糊糊道:“到时候能带我就带你去,一言为定。对,这里,嗯……”
感受到手下的人睡着了,绿竹放缓了力道,又等了一会知道是睡熟了,才给云素锦翻了个身,盖上了锦被,安静退下。
等待放榜的日子仿佛很快,又仿佛很长,云素锦宅在家中,等得快要烦躁之时,乔雪薇来云府找她一块“切磋学问”,实则是来蹭吃蹭喝,霸占云素锦的书房。乔雪薇在闲聊之时,顺带说起了几件时兴的事情,其中有关于上官紫薰的。
据说上官紫薰也参加了考试。关于这点,云素锦毫不意外,能够想到拜访古夫子的人自然想要参加考试,夺得个名次。不过让云素锦意外的是,上官紫薰的自信。
贡院考试结束当天,上官紫薰就高调宣称自己必然能够考取进士。在众多考生都有些忐忑,互相猜测之时,上官紫薰这般高调,自然是有人不爽。年轻人,容易争强好胜。上官紫薰被几个学子联合起来挑衅,差点发展成了有辱斯文的斗殴,还是最后上官紫薰抬出她母亲右相的名头才吓退了几人。不过也正因如此,一些出身低微的学子不忿,有些儿怀疑这科举的公正性。
听到这里,云素锦只觉得乔雪薇给上官紫薰取的外号实在贴切地紧——狂生,也不知道这人哪里来的自信可以比得过熟读诗书接受正统科举教育的古人。
“对了锦姐儿,如何?奏效了吗?”乔雪薇挤眉弄眼,故意做出一番滑稽相来,并不告诉好友自家母亲对于上官紫薰这件事的看法与评论。两人交好只是小辈的情谊,云伯母向来不偏不倚,自己与锦姐儿的情谊也不能因此受到影响。
云素锦了然,真诚道谢:“果真还是薇姐儿聪明,只是气坏了我母亲。”说到这里,云素锦有些不好意思了。当初只顾着自己痛快了,以为选择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就行了,结果令母亲生那么大的气。
乔雪薇一看云素锦这样子,大胆猜测:“你这是第一次顶撞云伯母?”看云素锦赧然的样子,乔雪薇那还能不知道答案,这次学乖了,连忙把茶杯子端远了再笑:“哈哈,锦姐儿,你是乳臭未干的娃娃吧。哈哈,你看看我们几个人,哪个没与母亲父亲顶撞过?锦姐儿,真是乖孩子,哈哈……”
“……还有其他发生的事情呢,你还没有告诉我呢?”云素锦没法跟乔雪薇解释这“青春期叛逆”之事,熟练转移话题。
乔雪薇也是笑够了,顺着云素锦的意思开口,语重心长:“锦姐儿,你可离那狂生远一些,免得出了大名气。”
“这是为何?”
乔雪薇此次来找云素锦说这话也是有着私心,云素锦那么关注那个突然间出现的上官紫薰,虽然自己很不想承认,但是上官紫薰的诗才的确是高出自己一大截来,就怕自己这唯一的好友去仰慕这狂生去了。是以,才有了今天这一出。
乔雪薇试着以笑话的方式开口:“你若是离地近了,先不说日后她会在你面前耀武扬威,不,她哪有什么武艺可言!嘿嘿,先不说她在你面前炫耀她那一丁点可怜的文采,单说此次事情,你也要小心她**于你。”
云素锦也被勾起了好奇心,配合问道:“薇姐儿,说说,这是为何?”说话间,云素锦为了表现诚意,给乔雪薇倒了茶,笑着道了句:“乔小姐,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