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一盆冷水,将我从头浇到底。
寒意从我的头顶覆到了脚底——倘若找不到血衣,我真的被当做凶手了,要么我背着沈陆赶紧跑路,不然村民怎么也会追过来。
我深呼吸了三次,努力让自己的心神稳定,我将屋子整理得整整齐齐,让人看不出痕迹,然后又抱着衣裳,带着砸衣服的棒槌,假惺惺地要到村外去洗衣裳。
刚刚到了屋子外,没有一人经过,但是我得向别人强调我没逃跑,我还在。
我在屋子外等了等看了又看,总算瞧见了李婶家的小姑娘出门,李姑娘一见着我便皱了眉头,脚下一滞就想转身走了,想来是我和二癞子的事情,已经被添加了若干调料,洒遍全村了。
李姑娘不愿意与我直接交流就罢了,我揉了揉眼睛,假意看了一眼天空上挂着的大太阳,大声说道:“今天太阳好舒畅,洗衣裳晒太阳去咯!”
她必然是听见了,但是她扭头便往反方向走了。
这不重要。
我抱着盆子,急急忙忙地跑到了藏着沈陆的山洞里面去,左顾右盼了老半天,刚刚把头探进山洞里面去看,心中就一个咯噔!
沈陆不见了!
山洞很浅,一眼望到底,怎么看他都不见了!我的破碗跟我带给他的衣服,都被零散地放在了一边。
我靠,这是能动了马上就跑的节奏吗?!
心里担心的事情本来就多,这沈陆一跑,我的心里入坠冰窖。
这时候责备和逃避已经不重要了,解决问题最重要。
我又深呼吸了三次,努力让自己的心神稳定。一摸身上,还好我已经把那碎银给带出来了,我也跑了吧。
说走就走,我把山洞里零散的东西都收了起来,破碗,一些植物的种子,几件勉强能当被子盖的旧衣服。把这些东西都装进我的洗衣盆子里,再拿上那砸衣服的棒槌,这下连防身的工具也有了。
我再四处张望了下,好像没什么其余的东西了。
于是我抱着盆子拿着棒槌,端着破碗拿着蔬菜,脸上垂头丧气,心中踌躇满志。一跨出这山洞外,雄纠纠气昂昂地就准备奔赴我新的生活。
“恩人,你拿着棒槌,是想上山去打猎吗?”声音戏谑又带着笑意。
我:“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转身一看,就看见了一个美男人站在我的面前,他整个人都摆脱了那个狼狈的样子,他应该是去那小溪里洗了个澡,现在整个人干干净净焕然一新。明明穿着农家的衣服,却一点遮掩不住他的帅意。整个人站在阳光下,好像都在闪闪发光。
我给他带的旧衣服里,有一些是这一世父亲遗留的旧物,所以倒是有他穿得的衣服。
他的眼角上挑,嘴角也牵出了春风一般和煦的笑容,又笑盈盈地嘲笑我:“怎么,恩人看得挪不开眼了吗?”
我:“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我:“刚刚能动了,马上跳河里去洗澡,也是特别爱干净。”
身受重伤,人在发烧,步履蹒跚,跳进了冰凉的小溪里去洗澡,我要为你的精神点个赞。
我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既然沈陆已经有力气洗澡了,那肯定也有力气逃跑了。
于是我把盆子和棒槌一放,急匆匆地说道:“不如现在就跑了,一了百了?”
沈陆张嘴就胡说八道:“我站不稳。”
我管你?手一伸在他面前:“那你借我点钱,我可以自己跑。”
“我们之间还有友情吗?”沈陆脸上还是笑。
我摇头:“我们之间有过什么吗?”
“可是昨天晚上……”他看了我一眼,故意截住了这后半段。
“昨天晚上很冷。”我也看了他一眼。
这么扯起来又是无尽的废话了,我强行扭转了话题。
“虽然我救你的恩情是无价的,但是我们还是可以换算一下。”我蹲在地上,又捡起一块尖石头,在地上画起来。
我计算起来。其实我也不太清楚这个世界的物价,但也知道这银两绝对不是张口便是几千两的。以前书中看见过几两银子,其实已经够一家人一年的生活了。村子里大多以物易物,我也观察不出这世界的购买力来。
我希望开出一个他能付得出来的价钱来。
包扎伤口,五两。
提供养伤场所,十两。
代找草药,十两。
食物提供,五两。
提供衣物,五两。
共计三十五两。
写完之后,沈陆的眼神一飘,便将这些尽收眼底。
“恩人,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他说,“你写的这是什么字。”
我写的是简体字。
于是我便将我的报价清单念给他听。
他听完不惊讶,但是他的眉毛微微一抬,笑盈盈地说道:“恩人,这包扎伤口和代找草药,是同一目的性质,分开计算会不会黑了一点?”
我黑着脸说道:“我就是这么黑。”
沈陆微微一弯腰,也捡起了一块石头来,低着身子在我的报价前,划掉了代找草药这一项,然后在包扎伤口这一列,加了五两上去。
我眼睛一眯看着沈陆:“哥哥,你是觉得我不会写字,那也不会算数是不是。”
他不管我,天赋异禀一样看懂了我的字,随即他又划掉了食物提供和衣物提供这两样,在提供养伤场所上加了五两。
被他这一划,就被默默压了十两走。不过我不介意,只要他也拿得出这二十五两来。
于是我头一点说了一声好,手又伸在了他的面前去:“拿来吧。”
沈陆又眯着眼睛,笑盈盈地摇摇头,他说:“恩人,钱也不是这么好赚的。我们三三四付款怎么样?”
三三四?呵,这还分首付款中期款尾款啊?
我眼睛一睁说:“好。”
其实我数学确实很烂。于是我把二十五写来乘以0.3,还列了个算式来算。刚刚写了个二十五,沈陆便开口了:“七两五钱。”
不能随便相信,我执拗地一写,果然是七点五。
手一伸我看着沈陆:“拿来罢。”
他现在倒是不推三阻四了,说话算话的给了我一锭。我点点头收好,对他露出了一个笑容来:“合作愉快。那二期款尾款什么时候付呢?”
虽然我说的词汇他没听过,但是显然沈陆明白了。
他说:“第二笔待我伤口愈合。最后一笔待我安全回家。”
这时候沈陆的脸上露出了一个阴险狡诈诡异的笑容来,他说:“合作愉快。”
一股不好的预感从我心中油然而生,这种感觉在我二十一世纪的时候出现过。
挑刺——别扭——恶毒——老子有钱就是拽的,恶魔客户即视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