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目中含情,脸上含笑,一片美意。他还吮吸着我的手指,舌尖还似有挑(逗。他以为这勾起了我的情,可是他不知道,他这舌技实在是拙劣了。实在是难忍他那粘腻的口水。我抽出了右手来。
而阿旺的整张脸都埋在了污泥之中,嘻嘻笑着说:“小娘子一打扮,实在是美了太多。”
他的眼珠子上上下下地看着我,惊诧着我这焕然一新的美意,他嬉皮笑脸地说道:“想来是那天的事情没做完,小娘子特地来找我继续的罢?”
他厚脸皮地说些下流话。
见我主动勾搭,这阿旺心中如有猫爪在挠。他望着我,眼睛里燃烧着的全都是情和欲。他身上又脏又臭,还有一种酸酸的馊味。他在脖子被套着镣铐,我与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关系。
他蹭着我,整个躯干都往前伸,舌头都快舔到我脸上来了。我借力一推,眼睛半眯略略一眨,好不容易眨出了两分的风情来。
我媚笑出了三分来:“哎呀。不要着急嘛。”
轻柔地推开了他,我将右手指尖抵在他那油腻的额发上:“记住,明天那庙里。”
“可是!”阿旺已经被这送上门的肉体没了抵御,他瞪大了眼睛惶恐地看着我,“可是美娘子,我既被锁在了这里,又该如何逃出去赵府呢?”
“呵呵。”我笑眯眯地看着他,站起了身子来,从他的范围内退了出去。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月光从我的头顶撒了下来,却让我的脸仍旧埋在了一片阴翳之中。
我笑盈盈地说道:“如果你连逃出赵府的本领也没有,叫我如何能托付终身与你呢?”
阿旺从这阴翳里却看不到阴谋,他只看得见美与肉和欲。他挣扎着脖颈之间的镣铐,想再靠近我一些,想再攀到我的腿上,尝一尝我的指尖滋味。只是那镣铐却牢牢桎梏住他,脖颈之间的肉被镣铐紧紧锁住,挤出了殷红的血红。
他却还是想要靠近我,他的手指攀附在地,抓着地上的泥土,脚下使力。纵使脸被憋得通红,却只想要再靠近我一些些。
我大方慈悲一般,又重新俯下了身子,让这月光映在了我的脸上。这月光太皎洁,让我的皮肤也宛如一尊玉。
阿旺实在是太兴奋,他只想要急急地接下这从天而降的幸运,连思考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力气,也没有。
他拉扯着脖间镣铐,匍匐在地上,手一张想要拽住我,却凭空落地。他的眼睛里露出了一丝失望来,我得给他希望。
于是我再伸出了手指来,用指尖慢慢地磨砂着他脖颈间的血痕,认真地看着他,将那掉落在地的手绢,重新塞进了阿旺的手中。
“你收好这一娟手帕好吗?这是我的爱意。”我含情脉脉地说道,“而且阿旺你这么厉害,一定可以离开赵府的。”
我给他洒下了一句**:“我相信你。”
随即我恋恋不舍地又站了起来,右手隔着嘴唇一吻,将这一吻隔空送给了阿旺。
阿旺接下了这魅惑的一吻,这一吻让他心中不定,神往荡漾。他在想,他在想究竟这吻印在他的口中,究竟是何滋味。
他在想:我究竟该怎么从这镣铐里逃出去。
他在想:我明天一定要去那破庙里,要与那美娇娘融为一体。
而我,便留下他在那独自遐想。我兀自转身,消失在了这一片黑暗与夜色之中。
而阿旺,他还会将赵曦的手绢亲了又亲,闻了又闻。他会记下赵曦的气味,可是却想不起这是赵家千金的香气。他会用脸庞磨砂着手帕,他会摸着那手帕幻想明天与我翻云覆雨。
什么?他可能根本逃不出赵府,我的计划根本就是徒劳?
不。我根本不指望他能逃去破庙去,我只需要他有逃跑的迹象。
我现在是白明意,我是白是赭的妹妹。
我会说:天啦!我竟然见到一名狼狈的家丁,手上居然拿着赵小姐的私物!
我会说:他居然已对赵小姐觊觎已久!
我会说:他既然能够从赵府逃跑,那么那一日,定然是他在背后袭击了赵家小姐。
什么?他根本就从这镣铐里逃不出去?他已经被打得全身重伤一片血污?
不。那里还有一个健壮宽厚的阿财,刚才我在那演戏的时候,他一直不远不近地望着我,我相信他一定能将我的用心良苦收入心中。
阿财,他会帮阿旺从镣铐脱离的。
什么?
我会不会对嫁祸阿旺心中有愧?
阿旺根本就无辜的,我只是把他抓做了替死鬼。我到底会不会善良地心中怀疚呢?
不。我又不是白莲花。
我当然不会。
又重新通过那九曲十八弯的小径,走了回来。
终于脱离了那一片难闻的气味,又走了一阵,我回到了那一片旧舍之间。虽然可以去那满是尘埃的房间里去,和着尘埃便睡一觉。只是这右手全都是恶心阿旺的口水味,我实在是忍受不了。
虽然现在还是一片月色笼罩,多亏了这一片皎洁的月光,又让我的眼前明了了许多。
赵家之内虽然有家丁四处巡逻,但是鲜少巡逻到这角落里来,大抵是觉得阴森又脏兮兮的罢,连一丝光亮的烛火也尚未可见。
这倒是也合了我的意思,这里除非阴森一些什么也未有——我可不怕鬼,我还留有前世记忆,严格来说我也是鬼。
想到沈陆居然真的与赵曦定亲了,心情不觉更掉到了谷底去,又想到帮白是赭解决了一件事,心情又忽然而好。
如此大起大落了一番,我便洗着脸唱起歌来:“啦啦啦啦啦,我是卖报的小行家!”
歌声之中间或夹杂了“山路十八弯”以及“我爱我的祖国”,一路乱唱跑调跑得不亦乐乎。
我在一片旧舍之中兜兜转转,好不容易寻到了一口水井。好不容易打了些水上来,将右手足足洗了三次才作罢。
只是愉快的情绪并没有持续太久,我独自坐在一口荒凉的水井旁边,萧瑟的寒风顺延着袖口刮到了我的心口,这冰凉的寒风,硬生生地把寂寞从我心底给拉了出来——孑然一身而来,度过了十几年,我仍旧心中怀有过去,抛弃不了二十一世纪的便利,也没有谁来懂我心中格格不入的苦味。
撑起身子来,抬头仰望这当空皓月,只苦手边没有一杯酒来。
我便晃荡着桶中飘荡的水面,惆怅地唱着我十分喜欢的一首歌,《玫瑰人生》。
这里本就寂静,夜色笼罩。连大风刮过似乎都听得见回音。而我的歌声攀附着空气,撞在屋舍的墙壁上,荡出了些微回声。使我这惆怅的歌声,好听了九十分。眼神深深地掉在桶中水面,在水中切开月亮倒影,再看清水交融,月亮合一。
一个扰人又熟悉的声音,出现在了我的背后——
他说道:“小清伶,你的歌喉可真是动人。”
还有谁会凭空会跳在我的面前,这么轻佻地说话?
当然只有神奇的沈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