伺候大少爷吃完了煮青菜,逗了逗恶狗大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得亏二癞子以前经常来我家捣乱,村民自然已经见怪不怪。
了结了眼前的一些麻烦,我忽然想起来了故去的李婆婆。
这短短几天里村子里出现了许多事,更多人已经忘记了这么一桩事,李家也没有摆设灵堂,一点仪式也没有,便草草地将李婆婆埋了。
我心中十分愧疚,李婆婆对我十分好,可是前几天我却在一些繁琐的小事上周旋,她故去过后我连她一眼都没有见着。
忽然想去李婆婆住的那间小房子里,去拜一拜她。
沈陆非要跟我一起去,我拗不过他也就让他跟着了。天色大暗,只有一溜月亮挂在天上。
我以前夜盲,现在自然也夜盲。我除了一片黑什么也看不见,又害怕栽进田里去,便一路牵着沈陆的衣角跟着他走了。
大少爷这时候反倒是体贴人了,走得极慢。好不容易走近了李婆婆家,却隐约听到里面有人在细碎地争吵。
奇怪,李婆婆家周边本来没人住,这人声从哪里来的?于是我跟沈陆“嘘”了一声,便拽着他藏到一边树后去,想要静观其变。
离得近了,争吵的声音自然也更清晰了。
“那老婆子究竟把东西藏哪去了。”这是李婆婆媳妇,李红的声音。那时候她抓着我扇了一巴掌,来找我兴师问罪。
“娘,你真的都翻遍了吗?”这是李婆婆的孙女,李秀的声音。
“我明明听到那老婆子要传个好东西给你。居然死了都不说!”李红骂骂咧咧地说道。“娘,奶奶死前究竟说了些什么。”李秀毕竟年轻,声音要弱小许多。
“净哭去了,还说什么她儿子怎么娶了我这种女人。”李红一阵冷笑。
其实我也不知道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情,为什么这两个女人要大声说出来。可能是因为她们笨,也可能是因为她们觉得这里没人听得到。
唉。李婆婆真可怜。这种难听的对话,我也不想再多听,叹了一声气,拉了拉沈陆的衣角,沈陆便心知肚明地带我回了家。
我坐在微弱的火面前,一个劲的叹息着。而沈陆则在一边笑,脸上一丁点多的表情也没有。
从李红和李秀的几句对话里,隐藏了许多信息:
是李红杀了李婆婆。
动机是李婆婆有一件宝物,而李红和李秀都想要。
所以她才会说出李婆婆临死前的话,还草草把李婆婆埋掉。
而李红也准备把事情推到我头上来。只是没料到我虽然孤苦伶仃,硬是扯了二癞子的便利,把黑锅推得干净。
“你现在准备怎么办?”沈陆坐在我的另外一边,他现在这张脸,就算眼睛再怎么吊,那也就是个三角眼。
沈陆笑盈盈地说道:“你现在准备替天行道,揭露恶行吗?”
“那没有意义。”这正是我纠结的地方,我看着火光在面前闪烁,“李婆婆在世的时候,就最疼她的孙女和一个小孙子,就算我使了些把戏,让村子里的人知道了这件事,被戳脊梁骨骂的不止是李红,而是整个李家。”
李婆婆不会想见到这样的事情。
她的儿媳可恶,她的孙女可恶,可是她还有一个小孙子,李家还有正常的生活要过下去。
我到底应该怎么做。想到了这里,我不由得又叹了一声气。
“其实很简单。”沈陆脸上的表情闪烁,一股浓郁的气氛遮蔽了他的整张脸,他说道,“你觉得婆婆可怜,又不忍心手刃掉凶手。那便让坏人得到等同的精神折磨便是了。”
他的话我听得似懂非懂,他也不愿意提醒我太多,兀自钻到床上去,拉着我的被子便闭着眼睛当睡觉了。
我把他踹不到地上去,这是我家我又为什么要睡地上,于是我也厚脸皮地上床跟他一起睡了。
这一天晚上非常纯洁,我一直睁着眼睛看着黑暗,想着究竟应该怎么办。
怎么样才能既不忤逆李婆婆本来的愿望,怎么又能让李红和李秀得到精神折磨呢?
“一般来说,死人对活人毫无威胁。”睡在我一边的沈陆忽然开口了,他的声音又冰又冷,“可是在某些时候,死人能够发挥更大的作用。”
我转头看了一眼躺在我身边的这个男人,他到底经历了一些什么。
不过他的话着实给了我灵感。于是我轻轻答了一声:“嗯。”
我流着口水一大早就醒来了,可是沈陆居然比我醒得更早,他躺在一边看着我流口水。我有些尴尬,把口水一擦便从床上跳了下去。
他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而我则开始了我的计划。
我跑到了李家去,李红家的狗也是一只恶狗,除了自家人冲谁都叫。
那狗汪汪叫得我都省了敲门的功夫,只听得李红不耐烦地一喊:“谁啊。”
我假意怯怯地说道:“是我清伶,李婶。”
李红也不耐烦地开了门,眉头紧皱巴巴地看着我说:“什么事。”
我做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支支吾吾地说道:“李……李婶……昨天,昨天晚上,我……我看见了李婆婆。”
李红的眼睛一瞪,眼神尖锐地看着我说道:“大清早地说什么呢,我家婆婆这不才刚刚下葬。小姑娘家家的不要乱说话!”
我扭扭捏捏地拉拉衣服揉揉袖子,我说道:“我……我本来也以为我是做了噩梦,可是……可是。”
李红不耐烦地打断了我的话,她的嘴角一咧就是一个冷笑,她说道:“清伶,你这是中邪了吧。大清早地跑我家面前来胡说。”
其实根本不怕她不信。
于是我拿出了杀手锏:“昨天,李婆婆对我说了一些话。她说她藏了一件宝贝。”
李红的眼睛又是一瞪,一丝狐疑和恐惧爬上了她的眼角,她充满敌意地看着我。
她信了。
我逼出了自己的眼泪,显得整个人都楚楚可怜,支支吾吾地说着细节:“我还看见李婆婆的双眼都变成了一个窟窿,还流着血泪,她的身上也全都是刀疤,飘在半空之中。”
听到我说到了这里,李红的整张脸变得扭曲了起来,恐惧和不安一点一滴地爬上了她的脸。她走了出来,将门掩住。她家的狗还对着我汪汪直叫,这声音已经让她心烦到底,她一脚踹开了狗,将我逼了出来。
她的脸上又怕又不安,她神神叨叨地看了看四周围,狐疑地打量了周围的一片。
李红瞪着我,一字一顿地说道:“她,还,说,了,什,么。”
我也直直地看着李红的眼睛,平静地说道:“李婆婆还说,她死得好冤枉啊。她得找她的儿子去诉诉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