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上的话是基本，是源头，但在座的五个人主要是听蔡俊辉的，井上日语说得再好，对这五个人也是鸡同鸭讲，既不可意会，更无法言传。
“井上先生说，欢迎大家加入SK，你们是SK挑选第一批员工，希望你们在以后的工作中加油。”
“他说，今天是入职第一天，下面先讲一下有关人事方面的几个问题。”
“第一，因为劳动合同需要备案，目前还在办理中，因此，还不能与各位签正式的劳动合同。”
“第二，试用期六个月，试用期工资是按照正式工资的80%计算的，本年度各种保险的缴纳基数是按照试用期工资核算的。社会保险缴纳比例按照当地管理部门的相关要求执行。”
“第三，年终奖是与公司的业绩挂钩的，发放情况要视公司年底的经营状况。”
“第四，公司原则上每年调薪一次，至于具体调整办法，年底时，人事会出台具体的调整细则。”
“第五，每月15日支付上一个自然月的工资，请假要提前向本部门领导请示，得到允许后方可休假。休假日公司会扣除相应工资。”
“以上这些内容都会以《公司管理手册》的方式，编入人事管理档案，这份资料是纸质版的，可供查阅。”
“有什么问题吗？”
“我想问一下。”佟朗有强烈的“十万个为什么”的精神，总是能问出各种匪夷所思的问题，“第三次面试的时候，就说正式劳动合同正在备案中，今天又这样说，那么，具体什么时候才能签署正式的劳动合同？正式合同签订之前，我们与公司以什么形式明确雇佣关系呢？”
蔡俊辉小声将佟朗的问题翻译给井上，井上竖着耳朵听完，没有回答，而是敲击笔记本键盘，从电脑中，调出一份空白的“临时协议”。井上用激光笔点指投影在墙上的协议，和蔡俊辉说了几句。
蔡俊辉频频点头，等井上说完后，他恭恭敬敬地回了一句日语，估计是说“明白了”。
“针对于你的问题，井上是这么回答的。劳动合同备案需要在省一级人才市场完成，我们公司是新成立的，一些行政手续还在办理过程中，劳动合同备案要在这些行政审批手续完了后，才能操作，预计8月份应该能完成。至于第二个问题，也就是签订正式劳动合同之前，以什么形式明确雇佣关系。你们在第三次面试的时候都签署了这个‘临时协议’，它就是用来明确SK和你们的劳动关系。”
“问题是这个上面只有一个签字，还挺‘草’，都看不清是什么字，更不知道谁签的，公司不应该以公章作为涉外凭证吗？”
佟朗穷追猛打地问题，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劲头，而蔡俊辉对他的打破沙锅问到底明显有些不耐烦了。
“你怎么这么多问题，这么大公司还能骗你不成啊。”
“大公司的管理不应该很正规吗？这个问题不可以问吗？”
蔡俊辉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小声和井上叨咕着，井上眉头锁得很紧，听完之后，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掏出手机，拨通后，对着手机一通叽里呱啦。
坏了，也不知道蔡俊辉怎么跟井上说的，难道踩道地雷了？也不知道这日本人是不是也小心眼儿，会不会打击报复啊。
佟朗心里也有些担心，尽管都是些最基本的问题，但自古有言“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何况这中间还隔着个翻译呢。
井上挂掉电话，又和蔡俊辉叽里呱啦地说了一通，期间面目表情一直很严肃。
廖启望也是那种好奇心很重的人，他没有过多关注井上和蔡俊辉，反而将目光游离在佟朗、谭非、付宏伟和祝晓敏身上，偷偷观察他们的表情。
佟朗严肃的表情说明这个问题并不是玩笑，仿佛在说“哥没逗你玩，我就是有疑问”，他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井上和蔡俊辉，除了蔡俊辉埋怨问题多的时候，他加快了眨眼的频率和脸上红霞飞过外，从未将眼神移开——搞技术的人是不是都会有一种锲而不舍的执着？
谭非似乎对这些不感兴趣，你一会儿低头摆弄手机，一会儿翻看笔记本，一会儿又在笔记本上涂鸦，好像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不难想象他内心的想法，既来之，则安之，他那种玩世不恭的性格想必也不会纠结合同不合同，正规不正规。
每个人关注的点不同，有些人就属于那种你给，我接着；不给，我不争，倒像是道家思想，无为而治。而佟朗这样的人，凡事有根有据，有理有法，是我的，必须给我；不是我的，也绝不轻易放弃，这到与法家思想有些粘连。
付宏伟一直双目紧盯投影，从目不转睛，发展到目不斜视，以致最后的目不识丁——他完全是走神的状态，眼珠子摆那了，但却一转不转，任你之乎者也，咬文嚼字，人家早就梦游天外了。
最不耐烦的不是蔡俊辉，而是又跺脚，又叹气，又嘬牙花子的祝晓敏。看见有人难为自己的直属领导，这名进公司还不到八小时的新员工似乎有些义愤填膺，佟朗每说一句话，她都表现极出不耐烦的各种表情。
廖启望想起了达?芬奇的名作《最后的晚餐》，那些不同的表情，透视出不同的内心活动，而此时，每个人都各怀心腹事，尽在不言中，有人觉得中规中矩才好，有人觉得顺其自然就好，有人觉得多此一举不好。看不透井上的表情，更看不清他内心的想法，对于佟朗的追问，井上是有问就答的兴奋和欣喜，还是不胜其烦的厌恶和烦气，这个实在猜不出来，也许只有蔡俊辉才知道井上到底怎么想的，毕竟只有他听懂了井上打电话时说了什么。
“针对没有盖章的临时协议，刚才井上确认了一下，公章已经刻出来了，回头大家把临时协议都带过来，公司会在临时协议上补盖公章的。”
佟朗满意地点点头，蔡俊辉问他，“还有问题吗？”
佟朗摇摇头，问其他人，其他人也摇摇头，谁也不想挑战蔡俊辉的耐性，万一人家一生气的，整一句：你们自己跟井上说吧，可就不好收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