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凤芝在厨房里做晚饭,菜式很简单,菜花炒肉,再熬上一点粥。家里晚上是不吃主食的,这个习惯已经好多年了,自从廖建国死后,这个家的晚餐几乎与主食断了根,开始的时候并不习惯,时间久了,也就顺其自然了。在这个家里,早餐很丰盛,午餐很隆重,晚餐很简单,都说这是最佳的生活规律,因为廖建国的早逝,梁凤芝格外注意养生。
火上熬着粥,手上切着菜,她还是听见了开门的声音,举下菜刀,迎了出来。
现在已经是五点多了,路上堵得不得了,公交车像牛一样慢慢地爬,还是头蜗牛。廖启望在车上想了很多,他以为自己会很激动,很兴奋,毕竟这几个月的提心吊胆,茶饭不思终于有了结果。可此时,他的内心却很平静,如一湖秋水,未泛波澜。他也曾自嘲过:有时候,人是不是都很贱,明明想得到,却装成无所谓的样子;得到了,明明很高兴,也装成无所谓的样子;而得不到,明明很失落,还装成无所谓的样子,真的无所谓吗?最难懂的便是人心。
“怎么样啊?顺利吗?”
“您可以先把菜刀放下,看着您磨刀霍霍的样子,让我不禁觉得自己是任人宰割的猪羊。”廖启望边换鞋,边提醒梁凤芝手里还拎着菜刀呢。
梁凤芝返回厨房,将菜刀放到菜板上,洗干净手,又望了一眼粥锅,边擦手边急匆匆地走到卧室。
廖启望换好了衣服,端起水杯“咕咚咕咚”地大口喝水,梁凤芝却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催促。
“到底怎么样啊?成不成啊?别让我着急!”
“先说结果。”廖启望放下水杯,“下月1号上班。”
“那挺好啊!”
听到儿子终于即将结束待业生涯,梁凤芝高兴得不知道怎么办好,在狭小的卧室里绕了好几圈,眼角的皱纹也挤出来好多条。
经历了太多悲伤的事,偶尔一件好事,也会让人欣喜若狂,其实,很多人并不贪心,只要生活不要过分惨烈就好。
转了好几圈的梁凤芝,坐回到廖启望身边,“那没有几天就上班啦。”
“您现在给我的感觉就是多年待字闺中的老姑娘终于被一个无知不识相的傻货接盘后的欣喜若狂。”
梁凤芝笑着用食指杵了几下廖启望的脑袋,“我这不是为你啊,你要是痛痛快快地找到工作,我用得着这样啊!翅膀硬了,会顶嘴了!”
“没有啦!开个玩笑嘛,看你比我还着急。”
“儿行千里母担忧,母行千里儿不愁,这不是看你找工作费劲嘛!”
廖启望失落地说:“就是钱少点。”
“多少啊?”
“还不到1500呢。”
这个数字明显敲击了梁凤芝脆弱的脑神经,刚才的欣喜瞬间被失落替代,“怎么给这么点儿啊?”
“大公司都有大公司的体制,不是你想要多少就要多少的,目前,你儿子我还不具备漫天要价的资本。”
“那他们还问什么啊?这不是多此一举嘛。”
“起码我报出的数字在他们理想的薪资范围之内,否则‘一面’就会戛然而止,哪还有以后的故事。”
“咳,少点儿就少点儿吧,起码有个班上,骑驴找马,等有了工作经验,以后还可以换嘛,总比在家待着强吧,再说了,这工资也会慢慢涨的,以后就多了。”
母亲的阿Q精神让廖启望舒服了很多,有了家人的支持,面对的困难或是窘迫也会小很多。这个是“要饭还嫌馊”的年代,没得到的时候,迫切希望能得到,而得到后,又会挑三拣四,不知满足。有时候,换个角度想一想,反而会让自己舒服些。
“其实,别的方面还是很不错的,中午管午餐,有班车,每天8小时,周末双休,加班有加班费,法定节假日也都有,完全是按照《劳动法》来的,这些还是很不错的。”
“是啊!”刚才稍纵即逝的欣喜又重新挂在了梁凤芝的脸上,“我可以不用给你准备午饭了,这挺好啊,公司管饭,我可省事了。”
吃过晚饭,廖启望早早爬上了床,这些日子略显小累,辗转难眠的每一天将睡觉搅得一塌糊涂。今天听完日本人有关薪酬这块的说明,他内心就处于波涛汹涌的状态,难怪母亲觉得少,连他自己都觉得少,不到1500块,试用期六个月,每个月80%。这是不需要租房子,如果要是除去房租,除去吃喝,也剩不下什么了。这就像做买卖开店,不能光算每天入账多少,要反向核算。店门一开,每天的房租、水电、员工工资……都是成本,先是卖够了这些成本,再卖的部分才是赚的利润。要是这样一算,这点工资的确少了点儿。可回头想想,刚毕业的学生最应该不在意的便是“工资”,不管理论知识掌握得多么牢固,多么宽泛,但实际经验要比理论框架在企业中更有用。刚进入公司,肯定是先要学习,这搁在以前,叫“学徒”,“学徒”是没有工资拿的,虽说万恶的旧社会已经肉包子打狗了,但是这段学习的过程仍然会有。而企业又不傻,他们知道这些新毕业的学生或者毕业一两年的,没经验或是没多少经验,很长一段时间都只能打打下手,指不上有什么大作为,不创造价值又何谈高薪酬呢。
换位思考,所谓工作就是一种交换,员工为公司创造应有的加之,公司给员工支付应付的报酬,一种赤裸裸的金钱交易。
月亮爬上黑色的幕布,皎洁的月光铺在软软的被角上,柔和且美丽,廖启望睡得格外香甜,梦中,他告诉自己新的生活马上就要开始了,今日的埋头是为了明日的昂首,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