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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十年风雨

京城郊外有一山谷,谷中一年四季红花遍地,远处望去宛若血色河流,是为血谷。谷中有一少年,身穿麻布旧衣,脚踩粗制草鞋,手持锋利长剑,迎着朝阳,刺破长空。

只见那剑如白蛇吐信,嘶嘶破风,几个回合下来,已是汗流浃背,少年浑然不觉,不曾停歇。忽地,剑锋一转,再看那剑势如虹似游龙穿梭,舞动的剑气似狂风般,让得地上的花草,一阵摇颤。

不知何时,谷中多了一道中年身影,此人半头白发,头戴面具,身形消瘦,走路轻盈无声,同样手握一把青钢长剑纵入场中跟少年交起手来。这中年男子的剑气刚猛如虎,身形交错间,一龙,一虎相互纠缠,虎啸龙吟。良久,两人分开,中年人肩头却是多了一柄长剑,仔细一看,却是那少年略胜一筹。

“呵呵,好!好!十年了,你终于是到了这一步,我已非你对手,该教给你的我都传授于你,是时候出去闯一闯了。”中年人欣喜地说道,但见那眼神深处的落寞却是一闪而逝,叫人察觉不到。

少年收起剑,看着头发花白的中年人,低头说道:“丙叔,你老了。”

丙叔,一个陪了自己十年的人,虽不知其来历,但是十年来丙叔对自己的关心如同父母一般,严厉却不失关怀。

“岁月流逝,人总会老的,而你,已经长大了。”丙叔微笑道。

“是啊,都说岁月无情,可曾经那一幕幕时常浮现在脑海,叫我不能忘却,或许我是该去做点什么了。”少年伤感地说道。

“晨儿,十年已过,江湖已非之前那个江湖,人也非以前那个人了,但你若想出去,便出去吧,好男儿志在四方,这里终究不是久留之地。”丙叔落拍了拍少年肩膀说道。

晨儿,名为血雨晨,当年大战过后,血家最后的血脉。

“大仇若报,晨儿定会回来陪伴丙叔,只是丙叔还是不肯告诉晨儿,你的身份么?。”血雨晨略显伤感。

眼前之人,陪伴了自己十年,不知不觉已是华发苍颜、雪鬓霜鬟,父母去世,他便是唯一的牵绊,血雨晨怎会舍得离去。

“若是有心挂念,身份只是虚名罢了,日后时机到了,自然会相告于你。江湖险恶,踏入江湖便是你一人,记住,切莫轻信他人,唯有自己才是最可靠的,切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丙叔叮嘱道,言语间略显担心,却还是没有说出自己的身份。

“是,晨儿明白,走进江湖路,便是无情人,我会更加刻苦练剑。”血雨晨露出坚毅的眼神,这便是他自己的路,宛若山路般崎岖坎坷,却需一往无前。

“跟我来,我有一样东西交给你。”丙叔转过身,不忍再说这个话题。

山谷四季如春,红日好似害羞的女子,想用这云霞挡住自己娇羞的面庞,却还是在罅隙中映射出丝丝缕缕的光芒,只是片刻功夫,无数道光影宛若无数道丝带,舞动在山谷间,映照在花瓣上。光影下,那些红色的花瓣,仿佛忽然有了灵魂般,如花仙子下凡,在微风的吹拂下,翩翩起舞。花瓣上圆润的露珠,此刻正散发出它们神圣的光芒,好似灵动的眼睛,表达着自己的快乐。谷中有一小溪,溪水自山峰顺流而下,远处望去,有如慵懒的女子,侧卧在山峰,享受着属于自己的宁静。溪水边有茅屋三两间,这便是血雨晨跟丙叔的住处。

茅屋摆设简陋,一床、一柜、一桌、一椅罢了。丙叔走进茅屋,从床头的柜子里取出一紫檀木盒。托住木盒的手略微有些颤抖,被面具遮住的眼睛已是热泪盈眶。他强忍着没有流下泪来,郑重地将木盒放在桌上,缓缓打开。一股药材独有的芳香瞬间弥漫整间茅屋。木盒中,一个长有九片叶子的灵芝静静地躺着。

丙叔看着这不足巴掌大的灵芝,平复着有些激动的心情,对血雨晨说道:“这是九叶灵芝,江湖上最珍贵的药草之一,服下它可以增加自己的内力消除体内暗伤,你把它服下吧。”

看着丙叔如此情绪,料想灵芝价值定然不低,血雨晨感觉受之有愧,拒绝道:“丙叔,当年收留我已是对我有恩,我尚且没有报答,现在又将这么贵重的东西给我,我怎能收下。”

“这东西本就是给你留的,有些事以后你会明白,但现在你不用知道,以前不曾给你是怕拔苗助长,现如今你基础牢固,服下这个对你大有益处,无须拒绝。”

血雨晨不知丙叔话中之意,没有多问,拿起灵芝服了下去。顿时一股热流传遍全身,他脸色涨红,像是被撑爆般想要发泄出来。

“将你所学的血家心法运行多次,压下这股热量融于全身。”丙叔急忙提醒道。

血雨晨迅速运转起无尘心法,不断地引导着这股气流向身体各个部位散发,在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后,刚刚的种种险象终于平复下来。此刻血雨晨感觉身体甚是舒服,十年来的练剑暗伤在这一刻竟全好了,还有一些奇妙的感觉说不上来。

“谢谢丙叔。”血雨晨道。如此珍贵之物,岂能一个谢字表达,奈何眼下除此之外却也不知作何表达,唯等日后一切事了,报答十年之恩,血雨晨心想。

“去吧,服下这灵芝,你的内力应该达到较高水准了,今日休息一天,明天不用打招呼,直接离去吧。”丙叔挥了挥手道。像是完成了一件毕生的任务似的,尘埃落地的同时却又非常地落寞。

看着这个照顾了自己十年的老人,血雨晨此刻有些恍惚,他感觉好像丙叔随时都会离自己而去,他的心顿时有些难受,一种莫名的伤痛像是一块石头压在心里让人喘不过气来。

“丙叔,我会回来看你的。”血雨晨眼神复杂地看着丙叔说道。

“去吧,做你自己想做的事,记住一句话,切勿感情用事。”丙叔转身看着窗外。红花依旧、溪水长流,景色虽美,却是无心欣赏。

血雨晨对着丙叔拜了三拜,静静地退出了房间。

“大哥,你可知晨儿已经长大,你又是否知道,当年的事其实也是一个阴谋,只是现在我还不能对晨儿说啊。大哥,我苟活了十年,也算是将晨儿养大,有些事不能再逃避了。”丙叔自言自语道。眼中再度噙满了复杂的泪水。这个人赫然便是血林飞,当年“背叛”出血家的三当家。只是那真的是“背叛”么?

次日清晨,血雨晨身穿一崭新黑色布衣,无尘剑背在身后。他身材消瘦,曾经英俊的脸庞如今多了一种冷厉,十年练剑,气势初现,刚毅的脸庞多了一丝早有的成熟。

丙叔茅屋前,血雨晨静静地站了一炷香时间,或许是丙叔的叮嘱,又或许是无言以对,他未曾敲门。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他终究还是离开了,踏着沉重的步伐,走出了这待了十年的血谷。十年磨一剑,那种孤独,那种艰辛。。。仇恨是他唯一的动力。

十年苦楚为谁殇?相见只愿梦更长。

冷暖未知人已去,唯盼天堂花更香。

茅屋中,那个带着面具的老人,同样站了很久没有说话,唯有血雨晨离开后,茅屋里传出的一声叹息告诉别人,他的心并不平静。

小溪仍旧涔涔流淌,一大片野花尽情地绽放着,几幢茅屋孤独地伫立在地上,不时有飞鸟停在屋顶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血雨晨最后看了一眼血谷,这个陪伴了自己十年的地方,虽说待久了有点腻烦,可是忽然要离去,却是恋恋难舍。但是他知道自己终究是要离去的,他永远不会忘记爹爹胸口的那把匕首,永远不会忘记娘临终前望向自己的眼神,就像一把刀子一样时时刻刻划在心口,隐隐刺痛!这样的感觉就如同十年前那天的天气......

......

那一天,天空阴沉的可怕,没有一丝风,树木仿佛静止一般矗立在大地,苍穹如同染上了淡淡的黄色,连片的云朵低压压的,好似快要坠落下来,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夜晚,天空终于不再阴沉,暴风雨突兀地降临了,轰隆隆的巨雷仿佛被人打扰了已久的沉睡,不要命的劈向大地,空中一道道的闪电使得夜色忽明忽暗。在风雨的侵袭下,一排排的树木左右摇摆,似是恐惧般在风雨中颤抖。

这个夜晚,血家同时被天狼帮、程家、吴家以及毒轩围攻,在大战一夜后终因不敌导致血家灭亡。

“夫人,我对不起你,嫁给我这么多年,你日夜操劳,未尝到幸福的滋味,不想此刻竟是这番处境。”血林风心中苦涩。细看他的胸口,赫然插着一把匕首,鲜红的血液早已将衣襟染红。在刚刚的交手中,狼云鹤、程枫、吴帆以及紫琳的连番攻击让他深受重伤,最终也只是将狼云鹤击杀,重伤的他被程家家主程枫以“暗影术”偷袭暗算如今已是生命垂危。

“风哥,嫁给你已是我最大的幸福,能跟你死在一起,我无怨无悔。只是没有看到晨儿长大,才是我最大的遗憾。”林佳,血雨晨的母亲,当初嫁给血林风时便与林家决裂,断了往来,在血家遭变时为了丈夫跟儿子毅然选择留下,此刻微笑地摇了摇头,抚摸着血林风刚毅的脸颊,红红的眼睛温柔地看着他,仿佛要在这一刻将他刻在心里一般。

还记得

曾经甜蜜的打情骂俏

还记得

那一夜赏月时

我们合唱儿时的歌谣

还记得打赌输了时

你对我耍赖的撒娇

还记得多少年日日夜夜

我们一起共度风雨飘摇

而如今

只剩下那离人的微笑

那离人的微笑!

两行清泪缓缓落下,血林风深情地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儿,没有多余的话语,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起来,他双手握住刀柄决然的拔了出来,瞬间鲜血狂喷,将面前林佳的衣服也染成了血红色,随着匕首的拔出,身体忍不住一阵痉挛。本就樯橹之末的身体,此时也到了死亡的边缘。林佳抬起双手紧握住丈夫抓着匕首的双手,没有一丝犹豫地插进了自己的胸口,顿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而此时的血林风已经双目紧闭,显然已经死去。下一刻,林佳的身体也是倒在了血林风的怀里,脸上依然带着淡淡的微笑,只是那哭红的双眼却还半睁着看着远方。可怜天下父母心,即使在死亡的最后时刻,还是放不下儿子。

远处一个身着锦衣的男子看着这一幕,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这次他是一个观战者,但却是整个事情的挑起者,至于他的身份,或许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世事总是如此残忍,就在此刻,一个隐秘的树林里,一双眼睛呆呆地对着林佳半睁的双眼。曾经清澈的眼神,现在是那么地空洞,那么地麻木,仿佛一切是那么地不真实,犹如梦幻一般。只有那被雨水遮住的泪痕显示出他内心的绝望。他的嘴被一只手紧紧地捂住,身子不断挣扎着。身旁正是血林天。大哥大嫂身亡,血林天也是痛苦地用头捶着地面,他恨自己看着大哥被杀却不能上去帮忙,但是为了大哥大嫂唯一的希望,如今他只能隐忍。

白天他遵从大哥的命令带着血雨晨易容走出血家,但是还是被潜伏在附近的高手发觉,也幸好前来监视的杀手只是一般高手,血林天将他们引到一处无人之地尽数解决了,有惊无险地度过了这一次危机。但是聪明如血雨晨却从二叔与这些人的对话中听出了端倪,于是追着问血林天事情的真相,当听到血家即将覆灭的消息时,血雨晨便缠着二叔回到家族。血林天不想辜负大哥的嘱托,硬是没有答应,但是在血雨晨承诺只是在远处观看家族的形势下,加上血林天亦是不放心大哥跟血家的安危的情况下,带着血雨晨来到了距离血家不远不近的这处密林,刚好看到了眼前大哥大嫂身死的这一幕。看到爹娘的惨死,血雨晨再也控制不住,想要大叫冲上前去,却被二叔抱住,捂住了嘴巴。人世之痛,莫过于此。

良久,血雨晨不再挣扎,仍然空洞地看着母亲还未闭合的双眼。然后他转过头,看着只有一只手臂的程枫,眼中露出怨毒的神色,接着一一转过头看着手持铁扇的吴帆,带着鬼面具的紫琳,牢牢地将他们刻在了心里。然后依旧望着母亲那半睁的双眼。

曾经的微笑历历在目,可那挥之不去的痛苦只会让这些美好化作一滴滴的眼泪,缓缓落下。谁说男儿不流泪!谁说男儿不知情!

“爹爹,你看我今天剑法是不是进步了?”

“天天练同一招,不进步难道还退步?接着练”

“爹爹,今天我去把以前欺负我的小狗子打了一顿,他现在打不过我呢,哈哈”

“小小年纪,武功没学好就知道惹事,长大了岂不是要闹翻天,给我去扎两小时马步,不然不许吃饭”

“娘,今天爹爹又说我了,我已经很努力了呢”

“傻孩子,你爹是为你好,盼望你早点有成就呢”

“娘,你头上多了一根白头发呢”

“呵呵,那是我们晨儿又长了一岁的标志哦”

“娘,等你跟爹老了之后,家里所有的事交给我,我不让你们操心,让你们享福”

“好孩子…..”

爹,娘,你们...还好吗!

二叔...想到二叔,那回归到现实的思绪再次回想到那次逃亡。

那是怎样一次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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