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夜色,我与蝶儿优哉游哉地在荒郊野岭上穿行。今夜虽无月光,星星却是格外的多,景色甚好,时不时还有几声虫鸣传来。
我拉着蝶儿在一处斜坡上躺下,就像小时候哥哥牵着我的手领我去镜湖边看星星一样。不知为何,才出来不久,我却有些想家了。想父王,想母后,想温柔的哥哥,想腹黑的表哥。
我望着那满天的繁星有些出神,过了许久,才轻轻的开口:“蝶儿,你知道吗?以前我还很小很小的时候,嗯,大概只有那么一丁点大,”我伸手比划了几下“还没化为人形的时候,哥哥他就经常带我出去。那时我们去许多地方,嗯……大多数地名我委实不记得了,只记得我们常在夜深时起来,哥哥提上一盏灯,就是那种里面有个夜明珠的那种。然后哥哥他就带我到镜湖边的草地上看星星,哥哥总说,那满天的繁星就像我看到好玩儿的小玩意时的眼睛一样,忽闪忽闪的……”
蝶儿也很专心的听着我说小时候的事情,她虽自小跟着我,却也忍不住在一旁偷笑。
我轻笑一声:“蝶儿,你说,若是有一天我死了,哥哥和表哥会知道吗?”
蝶儿一惊,敛了笑容,连忙起身跪下:“不会的,公主,您定会平平安安的,寿与天齐。还请公主莫要再说这种不吉利的话来吓唬蝶儿了。”
我看着天上的繁星,叹了一口气,也起身扶起蝶儿:“蝶儿,刚刚不过是我一时胡思乱想说的胡话,你莫担心。走吧,我们得赶路了。”
蝶儿用力地点点头。
不知道是不是我刚刚说的话使蝶儿回忆起了她初来乍到时手忙脚乱地伺候我的那段时光,忘了我的吩咐:不要像伺候大小姐一样伺候我,我虽为公主,却不习惯别人伺候,凡事,还是亲力亲为妥当些。便像以前那样轻轻扶着我,不时提醒我注意脚下的小坑或是小石头,陪着我缓缓的走着。
我也不推托,任由她扶着。
不远处有一处小山包,小山上有一户人家,夜虽已深,却也未熄灯歇息。从屋里走出来了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姑娘,打着哈欠坐到了门前。却看见了两个小黑点,再揉一揉眼睛,这才借着星光看清了那两个小黑点:是位穿着鹅黄色衣裙的姑娘,她被旁边一个穿着浅绿色衣裙的姑娘扶着。星星点点的光照在她们二人身上,脚下的青草似乎也若有若无地蒙上了一层光晕,虽只有背影,却也使她们看起来好像九重天上的仙女一般,美得不真实,如梦似幻。
小姑娘顿时睡意全无,急忙跑回屋去。
“娘亲娘亲,刚刚我看到了两位仙女姐姐,她们好美好美,就走在小山包下的那条小路上!娘亲娘亲,我们去看仙女好不好啊?”传来的是小姑娘天真烂漫的声音。“乖,筱筱先去睡觉,娘亲还要将这些衣服补好,不然就没有衣服换了。乖啊。”她娘亲有些疲倦地开口哄着她,殊不知,她女儿口中的仙女姐姐就是后来她的救命恩人,当然,这是后话了。
这边我与蝶儿刚穿过一片大大的树林子,便看见东方破晓,旭日东升。我不由转过头去向蝶儿感叹道:“这是本公主走过最慢的一次路了……从半夜走到日出只穿过了一片树林子……”
我实在是不想走了,便腾起一朵云,擦着地面飞起来,然后甚是悠闲地躺在云上。在狐界时,我也都是腾一朵云,擦着地面飞。除却小时候跟着哥哥走的几回路,我几乎都是靠飞的,要么腾云,要么御风,要么御剑。这几百年不曾走过这么远的路,实在是难熬得很。
抬手招来了一朵云,我往那云上一躺,唔,还是软软的,好舒服。
“蝶儿,来,过来这里躺。”我拍了拍那云,示意蝶儿来与我一起休息休息。
蝶儿也不客气,双手抱在脑后,也学我躺了下来。
不得不说,腾云就是爽,不仅舒舒服服的,还可以随心所欲的乱飞,速度也很快。
在天上漫无目的地飞了一两个时辰后,蝶儿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公主,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我十分诚实地告诉她:“我也不知道。”接到蝶儿无语的眼神后,我马上改口:“啊,我想起来了,这里这里……”藏在袖中的手却极快的掐算着“从这里往西再飞半柱香的时间,有,额,有一个镇。今天我们就去那里玩。”
待我们到镇里的时候,大街上已经十分热闹了。我又变成了一袭月牙白长衫,墨发高高束起,手中持一把未曾题字的绸扇的翩翩公子。至于蝶儿,我思前想后,还是将她也打扮成了男子模样。
“蝶儿,你可要小心些,一定要当心灵渲,她一知道我们现在的身份,我与你就都活不成了。”
蝶儿有些不解地问我:“公,公子,为何要小心灵小姐?灵家在狐界如今已是苦苦支撑,过不了多久就会支离破碎了,何须顾虑?”
我白了她一眼,道:“你笨啊,灵渲一旦知道我们的身份,她必定要回狐界告状,她一回狐界告状,那表哥就知道了,表哥一知道你与我打着他与哥哥的名号在凡间如此“逍遥”,那,那他一定不会放过我们的……”
蝶儿打了一个哆嗦,仿佛看到了狐梓陌一脸“单纯”的笑着道:“来,小倾城,小蝶儿你也过来。”
可这时却不合时宜的插进来一道女声,同时还拉住了我的一只手:“哟,公子真是长得一表人才啊!翩翩公子,岂能没有佳人相伴,我这儿的姑娘可靓了,包您喜欢。来来来,这边走。”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那个女人拉着走进了旁边的一座楼里,就连在我旁边的蝶儿也没能幸免。
一进那楼,一大股脂粉味迎面扑来,呛得我咳了好几声。此时大脑还处在一片空白的状态的我,被一群打扮的花枝招展,妖娆抚媚的女子抢来抢去。“公子,来陪陪人家嘛~”“公子,来与我喝杯酒可好啊?”“公子~”而可怜的蝶儿直接被一个青衣女子往嘴里塞了一块糕点,然后拖进了楼上的房间……
我好不容易反应过来,却看到了一群,一群衣裳微微下滑,却滑得正道好处,额,露出了雪白的肩膀的一群女人。抬头却正好看见蝶儿被一个女人拖进了楼上的房间,我一急,忙飞了上去。这到了那群女人眼里,却成了武功盖世的白衣公子,“哇,这公子太和本姑娘胃口了。”“就是,不仅俊,武功还那么好。”那群女人又叽叽喳喳的讨论了一会儿,这才心满意足的散开,回到门口。
我有些踉跄地一间间推开门寻找,却每推开一扇门都会有女人的尖叫和男人的大骂,我只能不停地道歉:“对不住,对不住,你们继续,继续。”
在开到最后一扇门时,我听到蝶儿惊恐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不是,不是,你别过来,别过来。”随后又是一声:“你,你别动手啊!”
我再也忍不下去了,直接推门而入,将那青衣女子从蝶儿身上拉开,厉声道:“本公子的人,岂是你们能碰的!”蝶儿抓住了我的衣袖,轻声劝道:“公子,还是算了吧……毕竟,毕竟也不是她的错……”
我将蝶儿拽到跟前,细细打量了一番。嗯,除了衣服有些凌乱,没有被轻薄的痕迹。我这才恢复了温和的笑容,对那被我吓到的青衣女子拱了拱手道:“姑娘,我与他不需要女人,只要一桌你们这儿的招牌菜,嗯……再送些好酒来就好。”
那青衣女子被我突然转变的态度吓到了,听了我的话,也不作答,只是呆呆的走出去,吩咐上菜。
我抓了一把桌上的瓜子儿,边磕边“语重心长”地教育蝶儿:“蝶儿啊,以后遇到这种情况,我允许你动手,只是不要被吃豆腐,不要弄出人命就成。你看,要不是,哎,等等,蝶儿,你把那茶,不是那杯,那是酒,对,就是那杯拿来。”我接过蝶儿递过来的茶,抿了几口,这才清了清嗓子继续道:“要不是我及时赶到,你现在,你现在还有清白可言吗?”
蝶儿一副受教的样子,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直点头。
可屋内却不约而同地响起了两个声音“咕……”“咕……”
我尴尬地看着蝶儿,蝶儿也尴尬地看着我。我快速闪到窗边,假装在看风景,吩咐道:“蝶儿,去,看看菜好了没有,还有,记得叮嘱那些姑娘,菜不能撒,那盘最贵招牌菜,就是那盘牛肉片,一片都不许掉。本公主饿了,本,本公主还没有做好辟五谷的准备……”
蝶儿应声,红着脸正准备出去看看,没想到却撞在一个上菜的姑娘身上,那一碟好好的凉牛肉片,硬是,硬是这样糟蹋,啊不,浪费了。
我看得心痛不已,蝶儿目瞪口呆,那姑娘也是目瞪口呆。“狐梓陌!!!”我悲痛欲绝地大吼一声,要知道,我身上就只有表哥从凡界带回来的银饰品在凡间值钱啊,所以我特地在出逃前将那些全部装进了寒水发簪中,又另备了一份请人家帮用夜明珠打造的饰品。可这一路上花了不少银子,买吃的,买玩的,被偷了,被骗了……本就不多的银子更是只能撑到吃完这桌饭,可偏偏,那被打翻的牛肉片又是最贵的。我本已经做好一上牛肉片就立马扫荡干净,一片不剩,可是现在……
那姑娘连连道歉,端着空盘子退了出去,只听见她对后面的那些姑娘们说:“这些菜先撤下去,你,去通知妈妈。等会儿再让妈妈亲自给端上来,快去。”
我正独自伤心,那老鸨满脸堆笑的推门走进来,直直走到我跟前笑着拉起我的手道:“公子,今儿真是对不住您了,我们这儿,正好就剩那盘牛肉了……您看,要不将就将就,大不了我叫几个姑娘上来陪您,作陪的姑娘不要您的钱。这样可好?”
我哀伤的点点头妥协道:“现今,也只能这样了。不过,本公子不要姑娘来陪,你将那菜的分量上足些,再多上几坛好酒来就成……”
老鸨高兴地应了,拍了拍手,那些门外的姑娘们便一股脑的进来,个个手上都端了个精致的盘子,又由老鸨亲自端过来。
看着那一大桌精致的菜,我也顾不上先前那盘肉了,待老鸨带着那些姑娘离开后,我马上拿起筷子,与蝶儿一起扫荡桌上的食物。时不时又倒上一碗酒,与蝶儿比比谁酒量好。
就这样吃到了午时,我已有些醉意,不经意间看向窗外的街道,之间来时还熙熙攘攘的街道,怎的此刻没个人影。“诶,奇怪了,这青天大白日的人都上哪儿去了?蝶儿,去,去问问这儿的老鸨。”我说着又往嘴里倒了一碗酒。
蝶儿乖乖起身,出去时还体贴的将我面前的空坛子一并带了出去,让屋内宽敞些。
我见地上还有三坛酒,便也不想再用碗喝了,左右无人与我一起喝,便直接抬起坛子往嘴里灌,酒是好喝的,只可惜我不懂什么是好酒什么不是好酒,只是使劲儿喝。待蝶儿进来时,我已经喝完了两坛,此时我已经大醉,脸颊通红。见蝶儿进来,我从紫阳发簪里取出最后几只银簪子递给蝶儿,交代她一分也不能少的给老鸨。突然又想起一事来,表哥好像曾说过喜欢凡间的酒那种隐隐带有红尘气息的味道,我一直盘算着弄点儿什么尝着好喝些的酒带回去给他。眼光瞟向了那坛还未开封的酒,傻傻的笑了笑,道:“嘿嘿,正好,正好,表哥一直念叨着要喝凡间的酒,这次正好带上一坛。”踉踉跄跄地走过去,废了一番力气将那酒抬起,正准备收进发簪中,却不曾想醉得太厉害将要施法才能放进簪子里去这事儿给忘了。“收!……怎么,怎么还没收进去?怪了,怪了……”我正一个人在那儿独自念叨着,蝶儿正好推门进来,又手忙脚乱地将簪子从我手中夺去,把酒收入了发簪中。事后蝶儿与我说,我当时就拿着簪子,嘴里一边念着“收”,一边拿着簪子乱挥。她实在看不下去才替我收了那坛酒。我见酒没了,再次傻傻一笑:“嘿嘿,这下表哥就会高兴了,不会……”不会责骂我打着他的名号出来玩了。话还没有说完,便光荣地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