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惜时被我打成了熊猫眼，班主任询问，他抵死不说真相，班主任也应景地想到李惜时那番“任何事情追问下去都无法解答”的论调，没再追问下去。
后来崔伟说班主任还是背地里审了他和都可贺，在得知是我出手教训李惜时的真相后，班主任一句话也没说，挥挥手让他俩出去了。
毋庸置疑，在班主任的心里，我是无依无靠的小孤女，李惜时是恶魔附体的问题学生，我打他自然是正义打击邪恶，再不济也是忍无可忍奋起反抗，属于正当防卫。
万紫知道我打了李惜时后，倒是没觉得李惜时冤枉，但她还是认为我出手有些重了，万一真的造成他那只眼睛失明，他那个做律师的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我有几分惊讶，原来花痴的万紫还可以做深层次的思考。
秋天再长，冬天也会有来的时候。大柳树的叶子终于在一场狂风冷雨中落光，只有在晴天的时候会落满麻雀，但终究不复之前的热闹。期中考试的成绩出来了，李惜时是全年级第一，甩掉第二名上百分。班主任只有苦笑的份，有这么个异类在班级里，他怎么教育学生“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呢。
李惜时还是那副死样子，稍微有些不同的是，他的关注度提高了，身边的狐朋狗友更多,终日里聒噪得人嫌狗不爱。万阿姨在万紫口中得知李惜时的成绩如此优异之后，不由得惊喜异常，非要我和万紫多向他学习。万阿姨虽然对万紫的学业不抱太大的希望，可终究算不得绝望，那一线生机，刚好被李惜时唤醒。万紫也料想不到外表稚嫩的李惜时，竟然有如此本事，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往我们班跑得更勤了。
只是我和李惜时的关系依旧恶劣，我实在看不过他的种种丑态，明明只是个小屁孩却动不动就拿大，偏偏有人买他的账，看上去就更讨厌。
“李惜时，这个推断题好难，你把答案写给我吧！”万紫笑嘻嘻地拿着一本杂志，最后一页上是各种古怪的问题，将答案邮寄到编辑部，答对了可以获得抽奖的资格。
李惜时一脸的无所谓，拿过来看了两眼，提笔就写。我不以为然，谁知道他写的对不对呢？这种事情根本就是杂志编辑想出来的噱头，每期的幸运观众不过那么三五个，就算答对了，被选中的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
但万紫却乐此不疲，期待着有一天能够被选中，参加那个号称有某明星加入的夏令营。
李惜时倒是和万紫蛮谈得来，他身边那群狐朋狗友也乐得沾他的光和万紫套近乎，尽管我和万紫是最好的朋友，但是他们根本无望通过我来亲近万紫，在我看来他们根本就是一群有脊椎无大脑的类人生物，想搭讪万紫还不够格。
李惜时最惹人厌的莫过于他那张嘴，什么恶心说什么，什么戳火说什么。他每天都会在闲极无聊的时候跟我故意找茬，更令人气愤的是，每次我要出手教训他，他的同桌——大胖子都可贺就会主动充当他的肉盾，同时崔伟他们几个也会跟着起哄。班级里自然会有人投来不耐烦或嫌恶的目光。我很讨厌这种感觉，好像自己在被当猴耍。
最后我给自己制定出来一套对付李惜时的基本做法：能不理就不理，实在忍不住，就对他恶言相向，再不行就趁人少的时候痛殴他一顿，以解心头之恨。
所以大致上每星期我都会在学校的某个角落堵住独自一人的李惜时，对他饱以老拳。奇怪的是他竟然从未还过手，但也没有因此而结束对我的挑衅。
“莫笃，”我眼皮别地一跳，知道李惜时又开始犯病了。
“莫笃，”李惜时的声音里总透着欠揍的语气：“你敢不敢回答我一个问题？”
“……”
“莫笃？”李惜时开始用腿踢我的椅子：“敢不敢？敢不敢？”
“……”
我不说话，李惜时就像被按了复读键一样，一遍遍地问：“敢不敢？敢不敢？敢不敢？……”
“你说，”我冷冷地转过身：“我要是答出来你就去死。”
“OK！”李惜时大幅度地点头：“那你先说二十遍亮月。”
我：“亮月、亮月、亮月……”
李惜时：“后羿射的是什么？快说！”
我：“月亮！”
李惜时立刻弯下腰去大笑不止，我不由得着恼，心说笑个屁，你让我说那么多遍亮月还不是想迷惑我？我才没那么好骗。
都可贺肩膀一抽一抽的，浑身肥肉乱颤，对着我直摆手：“答错了，莫笃，后羿射的是太阳。”
我恍然大悟，更加认定李惜时根本就是个无聊至极的人渣。
据他自己讲，是看我终日里百无聊赖所以才好心帮我调剂一下，我丝毫不领他的情，这种调剂我实在是不愿消受。
在我的记忆里，那年冬天出奇的寒冷。雪一场接着一场，好像要把之前错过的给补齐一样。李惜时开始频繁地迟到早退，本来就偏矮的身体被加厚羽绒服裹成一个球，在班级里忽隐忽现。按理说我们学校即便不是重点高中，可校规校纪样样齐全，开除个把违纪严重的学生还是不在话下的。怎奈老校长爱惜人才，觉得几年来都没有如此成绩优秀的学生，所以对李惜时法外开恩。
李惜时自然是不知道感恩的，终日里我行我素，最夸张的一次，竟然连着二十几天没露面。在距离期末考试还有半个月的时候，才重新出现在学校，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死样子，不过倒是把课本拿起来翻了几遍。
我对于他这种临时抱佛脚的行为颇为不屑，不是清高么？不是不在意成绩么？露馅了吧？
在我看来，李惜时不过是为了耍酷，故意做出种种不爱学习的样子，实则根本放不下自己的成绩，说白了就是既要做什么又要立什么。
果不其然，期末考试，李惜时依旧独占鳌头，再一次赢得了全年级学生的艳羡，但我却不在其中。
寒假的时候，叔叔来接我回老家过年。万阿姨不好执意留我在她家，帮我收拾了行李送到汽车站——我是绝不肯坐火车的。
老家的冬天安静得过分，路上根本看不到几个行人，到了晚上除了看电视，再无其他娱乐项目，偏偏电视也只有三个频道，其中两个地方台，70%的时间播的都是各种药品的广告，还是当事人现身说法那种，弄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听着都闹心。
我本来以为自己是一个很宅的人，可是到了这里却完全不适应，简直就像是被关在监狱里面。婶婶和堂弟待我都不坏，但是那种疏离感却总会情不自禁地流露出来，让我倍觉寂寞。这个时候就格外地想念万阿姨母女两个，如果和她们在一起，日子该会过得飞快吧！孤寂无聊到了极点，甚至连平日里最讨厌的李惜时也觉得并不是那么一无是处了。
好容易熬到年后，我不顾叔叔的挽留，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万阿姨家，一进门就跟万紫抱在一起大喊大叫，把楼板跺得砰砰响。
万阿姨的厨艺还是那么好，给我准备的新衣服特别合身，万紫把好看节目的重播时间都记了下来，拉着我窝在小床上看电视。我甚至主动提议晚上去广场看烟火，第二天去逛庙会，在此之前我是很少做这些事情的。
万紫笑我这段日子是去山里修行了，终于知道了人间烟火的好。我微微一笑，实话实说：“如果，我没和你们在一起的话，一个人的日子应该比在山里好不了多少吧？谢谢你和万阿姨。”
万紫切了一声，说：“死竹马，跟我矫什么情？说这么肉麻的话，你脑子坏掉了？”
万紫的眼睛和万阿姨很像，都是那种眼角微翘的媚眼，看上去很勾人。只是万紫的眼风清澈，万阿姨的透着成熟。
我的生日是在二月份，距离开学还有几天时间。我之前也料到万阿姨和万紫会给我庆祝，但万没想到会如此隆重。
那天万紫拉着我上街去买蛋糕，还特意拉着我转了一大圈，又在小东北的摊子上买了一大包糖炒栗子才回家。回去以后我才发现，小小的屋子里竟然站满了人，有万紫的同学也有我的同学，李惜时竟然也在其中，当然还有和他臭味相投的崔伟和都可贺。
一个假期没见，都可贺更圆润了，李惜时倒像是长高了一些，可终究不脱孩子气。
不知是因为脱离了学校那个环境还是因为我在山里寂寞怕了，当然也对这些能够给我庆祝生日的人怀有谢意，总之那天我没有和李惜时针锋相对，而且难得他能一本正经地跟大家一起唱生日歌。
万阿姨的厨艺再一次颠倒众生，都可贺几乎没阵亡在餐桌上，大喊着要认万阿姨做干妈，结果遭到所有人的鄙视。
尽管没有父母的陪伴，但是我十六岁的生日并不孤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