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不待丹青吩咐,汤圆已是一声怒呵,以一种保护的姿态闪现于她前方。
主仆三人警觉的环视过四周后,方才将目光齐齐锁定于一处枝繁叶茂的灌木丛。
云吞与汤圆交换过一个眼色,随即拔出佩剑,前去查看。
就在她渐渐逼近,将要一探究竟时,却突然被定住了身。
见状,丹青不禁心下一沉,紧抿嘴唇,眸光晦暗。
双手握拳,指甲掐的掌心生疼,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尽可能平和的嗓音说道,“不知英雄在此,小女无意打扰。相信英雄也不是那小肚鸡肠之人,还望您大人有大量,放我们离去。”
然而对方却未再应声。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丹青掌心不由得越来越湿润。
云吞是外祖父给她的人,一身武艺更是由外祖父亲自教导。所以,绝不是我方太弱小,而是...敌方太强大。
若是前世,或许此刻她已吓得六神无主,拉着汤圆拔腿就跑。
然而重生一次,经历过种种背叛与伤害,丹青想问题就不若之前那般简单。
这人既能于须臾间制服云吞,就能在她们逃跑时轻易杀人。
就在丹青思索对策之时,灌木丛中突起一阵窸窣声,随后一个黑衣少年打从中出。
见是一个半大少年,丹青暗自吃惊,匆匆扫过一眼面无表情的少年后,她连忙垂下脑袋、闭上眼睛,表示自己并未看到对方容颜,无需对方杀人灭口。
良久后,她悄咪咪的睁开一只眸子,却不见黑衣少年的身影,只有身旁的呆萌丫鬟汤圆一脸疑惑的瞅着她。
不自在的轻咳两声后,丹青命汤圆为云吞解了穴道,就连忙带着她俩去办正事。
之前通过睁眼说瞎话,初步判断过两丫鬟的忠心程度,现在她用起人来却是更加得心应手。
待事情办妥后,为了避免再次遇见黑衣少年那般危险的意外,丹青连忙寻到小舅舅,拖着他就要回府。
回府路上,丹青依旧与小舅舅一起坐在车厢里,然而却不若来时那般欢声笑语。
一想到明日即将启程回京,她就不由得心中蒙上一层阴翳。
察觉到外甥女情绪的波动,唐鉴知也就不再抱怨还未玩的尽兴,她就要拉自己回府,转而想着法儿的逗她开心。
“小舅舅,方才青儿在庙中赏景时,无意间遇到了灵空大师。”打断小舅舅的喋喋不休,丹青拉下脸色,凝重的说道。
“灵空大师?”嘴巴微张,唐鉴知一张俊脸上写满惊讶,“灵空大师不是早就不见外人了吗?”
“这青儿倒是不知,是他一旁边的小沙弥这般称呼他。”丹青面不改色的扯着谎。
闻言,唐鉴知方才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如此说来,倒很可能是灵空大师了。”
随后他又突然话锋一转,嬉笑着问道,“好青儿,你可曾问过大师小舅舅何时能够发财走运,何时能够美人在怀?”
在小舅舅期待的眼神下,她沉吟片刻,道,“大师没有提及小舅舅。”
得了否定的答案,唐鉴知倒也不见失望,依旧斜倚在车厢内的坐榻上,往嘴里断断续续的丢着糕点。
“但大师却提到了青儿的命格。”见小舅舅不再追问,丹青索性自己开了口,“大师说青儿不宜早嫁,否则害己害人。”
低眉垂首,丹青佯装出一副黯然神伤的模样,将早已编好的说辞又对小舅舅说了一遍。
“青儿你别当真,今日你必定是遇上了假大师,此话当不得真。”唐鉴知一股溜儿的坐直身子,神色肃然。
安抚好“伤心”的外甥女,唐鉴知连忙叫停马车,撵了一侧骑马的汤圆下马,自己利索的夺马离去,只交代车夫先送丹青回侯府。
车厢内丹青正扒着车窗目送着小舅舅远去,直到再也瞧不见他策马的英姿,方才放下车帘。
收回目光,她微不可闻的轻叹过一口气。
对不起,小舅舅。青儿不是有意要利用您。
丹青知道,虽说小舅舅平日里表现的很浑,但涉及亲近之人他却很用心。
一路颠簸,回到侯府时已是夕阳西下。
下了马车,丹青并未先回清芷院稍作休息,而是直奔外祖母的清晖院。
她进门时,外祖母正在书房内画着画,神情专注,侧颜恬静。
眸光微转间,丹青就已直愣愣的冲着外祖母扑去,紧紧环住她的腰身,略带哭腔道,“外祖母。”
被怀中的人儿猛的一惊,刘氏手中的毛笔自然而然走了偏,一副将要完成的画作就这样毁于一旦。
刘氏倒也不恼,反倒着急怀中人儿低落的情绪,柔声问道,“青儿这是怎么了?...可是你小舅舅欺负你了?”
“不是。”丹青瓮声瓮气的否定。
随后又将对小舅舅的说辞与外祖母复述了一遍。
话罢,她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外祖母的神色,却见外祖母仿若远山的黛眉此刻却是拧成一团。
就在外祖母细细询问各种细节时,风尘仆仆的小舅舅及时赶了回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狼狈的中年和尚。
“这是?”刘氏见一向吊儿郎当的小儿子神色严肃的绑回来一个出家人,心头不禁突突一跳,连忙出声询问道。
“贫僧法号灵空。”不待唐鉴知作答,满心怒火的灵空大师强压住怒意抢答道。
刘氏将目光在灵空大师与幼子之间扫了一个来回,顿时知道了是怎么回事,她先是不着痕迹的刮了幼子一眼,又连忙让丫鬟给灵空大师看座奉茶。
“大师此话当真?”在灵空大师更为详略高深的复述了一遍丹青的话后,刘氏担忧的问道。
“夫人倘若不信,贫僧也就没在这里坐的必要了。”灵空大师双手合十,强硬的说道。他也是很有脾气的好不好?
一直安静的矗立在刘氏身旁的丹青,适时扯出一个黯然的表情。
众人落在眼底,心思各异。
见她这般,刘氏顿时满是心疼,忙转身向灵空问道,“敢问大师,我外孙女这命格可有化解之道?”
“自然有之。”灵空大师高深莫测的点了点头,才道,“令府小姐虽命格凶险,但幸运的是她遇到了贫僧。”
“......”丹青无语,这和尚还能更不要脸点儿吗?
不同于丹青的腹诽,刘氏却是喜出望外,“那依大师看,该当如何化解?”
灵空故作深沉的掐指一算,道,“若沈小姐晚些定亲,婚事自主抉择,即可逢凶化吉。”
听闻这怪异的说法,刘氏却不疑有他,毕竟这灵空大师在幽州城,甚至是在襄国,都是德高望重的高僧。
道过谢后,刘氏又为幼子道了歉,顺便捐了些香火钱聊表心意,这才令人送走了灵空大师。
要搁以前,胆敢有人这般“劫持”自己,就是捐座金山银山,依照灵空大师这眦睚必报的性子,也决不会善罢甘休。
但是今日,一出平西侯府大门他却如脚底抹油般跑的贼快。
午时他正在后院内大快朵颐,却突然被一个体型壮硕的丫鬟劫持了出去。随后他就见到了这平西侯府的表小姐,正待他要发火之际,哪知这表小姐把他的老底揭了个底朝天。
就在他冷汗涔涔时,丹青却又道只要他帮她撒个小谎她就替他保密。
灵空大师自是忙不迭的点头称是,却不曾想这女娃竟是让他替她断个有碍婚嫁的命格。
惊奇归惊奇,但把柄落在人家手里,他不得不应了下来。况且于自己也没什么损失。
只是没想到晚些时候,寺庙里又突然冲进来一个疯子,劫过他就走。
一路上把他颠了个半死,今个儿还真是晦气。
灵空大师呸过一口,暗自琢磨着自个儿是不是得养几个会武功的护卫,省得任谁都能来威胁他、劫持他。
此时,平西侯府内却又是另一番光景。
丹青先是将在寺庙中求得的平安符分别亲自送给众人,末了又佯装突被批了不详命格的黯然少女回屋落寞早睡。
待陈嬷嬷熄了烛火,丹青今夜却是意外好眠。
万事俱备,只待明日启程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