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森冷的地牢,伸手不见五指,充斥着霉味的空气中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死亡之气萦绕,压迫着人的中枢神经。静,一片死寂中只传来一阵一阵滴答滴答的水声,迟缓而又迅速,似针尖与寒铁的碰撞,彻骨的寒冷与冰蚀,在安静的地牢里显得格外清晰。
“吱—”沉重的铁门突然被推开,悠长阴森的尖锐声打破寂静,一丝光明从门隙中泄进来。
映入眼睑的是一双黑色高跟鞋,往上是被黑色长裤包裹着的修长纤细的腿,紧身的白色衬衣将丰满的上围勾勒的更加窈窕有致,女人艳丽无双的脸上,嫣红的嘴角,笑意阴狠。
她转身将门关上,抬手按亮墙上的开关,地牢瞬间明亮起来,也将这里的情形照亮。
地牢中央,一个血人被绑在铁架上,不知生死,衣服破烂不堪,浑身伤痕满布,皮肉血淋翻卷着,低垂的头,凌乱的发,以及右手下方放置着的玻璃容器,血一滴一滴从指尖滴落,容器里的血水已经有三分之二,整个情形,惨不忍睹。
女人踱步而来,高跟鞋在地上发出空旷的声音,叩击人心。
她走到血人面前,侧目瞄了一眼玻璃容器,手中凝聚出一团蓝光,那是一只虫子,八只触角,体型如成年黑蜘蛛大小。蓝光消失,独留一层黑灰色表皮,丑陋无比。
女人倒不在意它的外貌,她微笑着将虫子放进玻璃容器里,血水立即开始翻滚起来。
“好孩子,慢慢喝。”
娇柔细腻的嗓音却使人心头一麻。
铁架上的血人这时才缓缓抬起头,隔着头发的空隙望去是一对暗红色的窟窿,在苍白的脸上,格外醒目。这人,被挖了眼睛。
“莫玘,”嘶哑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丝凉意。
这样的日子有多久了,从被关进这里,这种侵噬血肉的疼痛从最初的撕心裂肺到现在的麻木习惯,全身上下被割出数条深长的口子,让那些子虫钻进她的皮肉里,她的鲜血乖巧地从右手指尖滴入那玻璃容器中,成为饲养母虫的食物,只要母虫开始进食,身体里的子虫便会苏醒过来,与其呼应,噬其肺腑,直至糜烂。
整个过程,生不如死。
“阮云卿,疼就叫出来,你有多痛苦,我就有多开心。”那位名叫莫玘的女人话中带着报复的快意。
“可惜,你恐怕又要失算了,饱受折磨的是你,不是我。”即使身体很疼,阮云卿也没有皱一丝眉头。
喑哑的嗓音总能一语道破心底最深的伪装。
“没了眼睛,这张脸看着依旧招人讨厌。”莫玘语气森然,眸底像淬了毒,带着隐忍的怒意,毫不留情地拽过阮云卿的头发。
“凭什么你拥有那么多的东西,就连方沁雪都向着你,真是,该死,都该死!”
阮云卿从莫玘的话中捕捉到一丝不对劲,她嘴唇颤抖着,回忆起那天的事,神色狰狞得连呼吸都显得急促。
“是你,是你把她推下去的,莫玘,那是你亲姐姐啊,你怎么下得了手,你怎么可以……”如果不是没有防备之心,方沁雪那种七阶高手,怎会轻易被害,可笑的是,我竟一直以为,她是自杀,她怎会是那种不顾腹中孩子生死的人,那可是谢子宸留给她最后的念想了啊!
“亲姐姐?呵呵,谢子宸在地下孤零零的,我让他们一家三口团聚,他们应该感谢我才对,看你说得天理不容似的。”莫玘语调轻柔,可说的话却是那么的阴森恶毒,她将阮云卿的头发甩开,抬起她的下颚。
“我就是看不惯你这一副清高傲气的样子,不过是残花败柳,有什么值得季邢所爱,既然我得不了他,那就,毁掉好了。”
“你什么意思,他怎么了,你做了什么?”阮云卿厉声质问,身子慌乱地在铁架上挣扎着。
“瞧你,急什么,那个傻瓜啊,去死亡森林找你了,只要是关于你的一点点消息,他从来都没有放弃过,死亡森林可不是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你说,他还会活着回来吗?哈哈。”
尖锐刺耳的笑声回荡在四周,阮云卿只感觉时间在这一刻静止,双耳一阵一阵耳鸣着,心脏如同被一直无形的大手死死攥住,紧握,捏碎,而后飘落成泥。
阿邢……
“莫玘,我当年就应该让你在那些男人身下,自生自灭!”
在无尽黑暗的世界里,她没有绝望孤独,只因,他一直是她心中的一道光。季邢是她在这暗无天日的日子里支撑下去的唯一信念,此刻,这仅存的信念都已消磨殆尽。
“晚了,一切都晚了,”莫玘低声哀嚎,艳丽的脸上染上疯狂的色彩,伤了季邢,她又何尝不痛,可是她不管怎样努力,那个男人的目光,从未停在她身上半秒。她最终在爱而不得的执念里,失了心,成了魔。
阮云卿空洞的眼眶中留下两道怵目惊心的血泪,在煞白的脸色的衬托下,显得无比渗人。十年了,她还记得那个令人窒息的夜晚,那噩梦般的开始。父母惨死,独留她一人,出色的容貌将她推入万丈深渊,阴沉的天空,绝望的哭喊,四五只手胡乱在她身上游走,身体被撕裂的疼痛到现在都是心底深处的一道疤,一触即疼。方沁雪救下她的时候已经迟了,她不止一次想一死了之,是方沁雪无尽的呵护与劝导将她从悬崖边拉了回来,直到遇见了季邢,那个像阳光一样渗透她生命的男人,让她相信原来世界能如此美好。可是,那件事让她自卑,她肮脏的身子如何配得上干净的他。
那个旧思想根深蒂固的傻女孩啊!
于是,她生冷地逃避,他热情地追逐。
“啊—”
阮云卿喉中压抑的、痛苦的咿呀,仿佛是从她灵魂的深处艰难地一丝丝地抽出来,往日时光在她脑中,如大电影回放。
“我诅咒你,一辈子孤苦无依,不得善终。”
阮云卿一字一句沉重道,像毒蛇般缠绕在莫玘心头,然后用尽全力凝聚起体内所剩无几的能量,汇集于丹田,她嘴角露出解脱的微笑。
亲爱的,我来了。
“不!阮云卿,你不能……”
“嘭”
飞舞的血珠溅到莫玘脸上,她最后的记忆便是阮云卿用她那恐怖的血色眼眶直视着她,明明是暗红一片,她却依然能看到那直慑人心的眼神,带着肃杀之气,使人心头一颤。
莫玘望着眼前一堆烂肉,空中血雾飘摇,她自嘲地勾了勾嘴角,突然仰天悲嚎,“死了好啊,都死了,死了啊,哈哈!”
谁知人心中是喜是悲,那眼角的晶莹昭示我们,不过一个可怜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