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往往深陷在感情里的女子的一些举动常常会令人觉得匪夷所思,譬如,采薇。
可是,又有谁能够明白,那些善良、可爱的女子们的初衷却是何其的简单,她们不求长相厮守,只是盼着能够默默的待在她心尖尖上的人儿的身边,遥遥的望他一眼。
一弯清浅的月牙儿悄悄地躲在了乌云的后面,整个后花园内黑漆漆的,一片寂静,只有偶尔的几声虫鸣,显得异常的清脆、响亮。
采薇手中紧紧的握着渝棠偷偷的藏在送她的见面礼中的一张字条,脚步轻盈且欢快的朝着后花园荷花塘上的水榭走去。
当她满怀激动的打开渝棠差人送来的木漆盒子的时候,盒子里一条带着几道浅浅的血迹的帕子赫然的映入了眼帘。
当初渝棠就是用这条帕子为她包扎腿上的伤口的,这帕子他仍留着,可见他心里仍然是惦念着她的,不由的心中一阵欢喜。
待采薇抱着盒子进了里屋,里里外外的翻找了一遍后,终于在盒子的夹层中发现了渝棠留给她的字条,字条上只简单的几个龙飞凤舞的墨色的字迹,“今夜子时,后花园见。”
借着微弱的月光,采薇远远的便看到不远处的水榭之上立着一个黑色的人影,不由的加快的步伐,几乎一阵小跑着一口气跑到了水榭,一把拉住渝棠的衣袖,明媚的灿烂一笑,言语中透着欣喜的道,“渝棠,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她依旧如初见时那般活泼、开朗,脸上漾着天真、无邪的笑容,似乎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她现在所做的一切到底意味着什么。
然渝棠却迅速的从她的手中抽回自己的衣袖,沉着嗓音,厉声道,“采薇,不要胡闹了,你知道你现在究竟在做什么么?!”
“当然知道了。”采薇嘟着嘴巴,又调皮的朝着渝棠眨了眨那双水汪汪的好看的眸子,继续道,“渝棠,你说你要修仙,便要清心寡欲,不问儿女情长。可是渝棠,我爱你,就是因为爱你,我便决定断断不可误了你的前程,耽误了你修仙。我认真的想过了,只有嫁进府里来,才能日日看到你,我不求你能许诺我什么,我只是希望能够默默的待在你身边远远的看你一眼就已经足够了。”
采薇的语气如她一贯来的那般轻松、寻常,可渝棠听在耳中,心里却感觉如千斤岩石压下来一般,异常的沉重。
眼前这个单纯、可爱的女子对他的一番深情厚谊他并非不知,也并非丝毫的无动于衷,只是他不能,也不敢,怕踏错了这一步,便一脚踏进了万劫不复的深渊了。
“可是,采薇,终身大事,岂可儿戏!”渝棠的嗓音有些沙哑和沉重。
“我没有当它是儿戏!”采薇的语气突然间变得沉重和坚定,那双好看的眸子久久的落在渝棠的脸上,沉默了片刻后,方才缓缓开口道,“渝棠,你没发现你眉宇间的神情和你爹有几分相像么,就凭着这几分相似,我便会心甘情愿的一辈子陪在他身边,无怨无悔。”
清浅的月牙儿已从乌云后面探出了身子来,月色一点一点的收拢,乳白的月光倾泻而下,周遭都泛着层层淡淡、浅浅的光晕,氤氲的让人看不分明。
采薇的脸如同开在这茫茫雾色里的一朵娇艳的花朵,渝棠望着她一时没了言语,只是在心里默默的叹着,采薇,你真傻。
可是,这痴,这傻,却都是为他。
次日,渝棠依照往常的习惯,一早便在水榭内看书,因水榭内的空气要比屋子里的清新许多,有助于渝棠调理气息,所以一般晴好的天气里,他都会来到这里。
只是往日他总是独自一人默默的看着书,身旁连个使唤的丫鬟都不留,然今日水榭里却多了一个人。
红泥小炉子上正袅袅的萦绕着雾气,散发着阵阵茶叶的清香。
采薇坐在石桌前用热水仔细的烫过了茶盏,又从食盒中拿出几碟精致的小点心来。
渝棠倚在水榭中的柱子上静静的看着书,因水榭四周都悬着轻纱,清风阵阵徐来,撩起轻纱时而轻轻的飘扬,时而又悠悠的落下,渝棠的脸便在这轻纱一扬一落间时隐时现。
然他表面上看上去像是神情专注的看着书,实则目光却落在书上的一处地方久久的未曾挪移,偶尔还抬起眸子,装作不经意的瞥上采薇一眼。
良久,两人都未说过一句话。
待采薇煮好了茶,摆设好了点心,便起身走到渝棠跟前开心的说道,“渝棠,过来休息会吃点东西再看吧。”
“我不吃。”渝棠的声音却极其的冰冷,好像是想故意冷落她一般,头都不曾抬一抬,目光仍落在书上,继续道,“麻烦你以后不要再来水榭了,我看书的时候不喜欢别人打扰。”
“我不会打扰你的啊,我现在是你后娘,你阿爹不在,照顾你是我分内的事情啊。”采薇说的理直气壮,似乎很享受这种当人后娘的感觉。
听着采薇稚气十足的话,渝棠却莫名的有种想笑的冲动,她总是这个样子,无论什么困难事情在她眼中都会觉得稀松、寻常,就好像她可以把当人后娘这件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做的满心欢喜。
渝棠不由的回想起一年前他刚刚救起采薇时的情景。
那时,那个满身是血的瘦小的她一边疼的泪水涟涟一边扬起脸来冲着他明媚一笑时,渝棠莫名的怔了怔,生怕这个小姑娘从崖顶摔下来将脑袋瓜子给摔傻了,伤成这样竟还可以笑得如此灿烂,便慌忙抚着她的脑袋瓜子担忧的问道,“这里疼不疼?!”
“不疼。”采薇认真的摇了摇头,复又低着眸子望着小腿道,“这里有些疼。”
渝棠顺着她的目光看下去,竟发现她的裤脚上已被鲜血染红了一大片,手忙脚乱的死开裤脚一看,只见她白皙的小腿上一道深深的口子里仍涓涓的冒着热血,鲜红的肉望外翻着,让人有些不忍直视。
“腿上伤成这样怎么不早说?!”渝棠略带着些怒意的厉声责问着她,慌忙从袖袋中掏出一块帕子帮她包扎起来止血,心想这个姑娘难道是个傻子么,伤成这样竟都不会支吾一声。
却见采薇很是无辜的吐了吐舌头,道,“可是你也没有问我啊。”
渝棠被她近似白痴的一句话弄的简直有些哭笑不得。可更让他苦笑不得的是,这个稚嫩的小姑娘竟感激涕零的嚷嚷着,要以身相许作为报答。
“你知道以身相许意味着什么么?”渝棠有些无奈的反问着她。
只见她好看的眸子骨碌的转了转,带着盈盈的笑意伸手撩起渝棠头上的一缕如墨的长发,复又捻起自己的如瀑的发丝和渝棠的头发缠绕在了一起,昂着脸朗声道,“我知道,就是结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