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琴房的时候,修远已经到了,坐在一架黑色的钢琴前,手指在琴键上灵动的弹奏着,优美的音符缓缓响起。我不懂音乐,也听不出来他弹奏的是什么曲子,只知道,很好听。
倚在门框上,静静的看着那个男孩,天花板上昏暗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微低着头,碎发遮住了他的眼睛,只能看到他紧抿着的嘴唇,显得分外的红润。
最后一个音符消失在空气里:“好听吗?”
我走过去坐在他身边:“好听,不过我听不出来这是什么曲子。”
“《雨滴》,这是我妈妈最喜欢的一首曲子,也是她教给我的。”这是我第一次听他讲自己的母亲:“阿楠,今天是我生日。”我大吃一惊:“你怎么没有提前告诉我,我连礼物都没有准备。”
“不行,你等我一会,我去买生日蛋糕,过生日一定要有蛋糕的。”他伸手拉住刚要起身的我,沉默良久:“我自从八岁后,就不在过生日了。”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为什么?”
他放开拉着我的手,手指在黑白相间的琴键上轻轻拂过,声音平静的开口:“在我八岁生日那天,以为父母肯定已经为我买了生日蛋糕和我最喜欢的变形金刚玩具,回到家,看到的却是父母间的争吵。”
修远的语气淡漠,没有任何波澜,似乎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妈妈哭着告诉我,爸爸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为了那个女人要离开这个家,不要我们了。我和妈妈哭着求他不要扔下我们,最后,爷爷说如果他要走,就不会再认他这个儿子。我以为一切都会恢复平静。晚上我被噩梦惊醒,听到外面有声音,我害怕爸爸会在夜里偷偷离开我们,就从门缝里向外看."
说到这里,我明显的感觉到身边的修远身体在微微的颤抖,心疼的拉过他的手,想给他一点安慰,他扭过脸对我扯出一个勉强的微笑:“我永远忘不了我看到的那个画面,妈妈一动不动的躺在客厅的地板上,从她的鼻子,眼睛,嘴巴.........流了好多血。”
我不敢置信的捂住嘴,害怕发出突兀的惊叫声,脑海中出现一个八岁的孩子,眼睁睁的看着母亲死在自己的面前,那场面让人心寒的可怕。
“我当时害怕极了,不敢出声,我也不敢走过去喊妈妈,我拼命的忍住快要叫喊出来的恐惧,把自己锁进衣柜里,我以为不会有人找到我,小勋出现了,他陪我一起躲在衣柜里,他说他是我的哥哥,可以保护我,不会让坏人找到我。我信了。可是,我再也不敢一个人睡觉,爸爸要来陪我,我哭着喊着让他走,他无奈之下找来小勋,从那以后,我的生命里就多了一个陪伴我的哥哥,而我对他的依赖也日益增加。”
他低头,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却知道此刻的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该有多么的无助和痛苦。我从来没有想到过,在他的记忆力有着如此不堪回首的童年:“那个人在的时候,我每天都恨不得他去死,为什么他会为了一个女人来逼死我的妈妈。所以我要报复,我要找到那个女人,发誓要把她附加给我的痛苦加倍的还给她。”
我能感觉到修远的心在滴血,我扳过他的身体让他看着我:“别说了,一切都过去了,都会好的。”他的眼神迷离,似乎依然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不肯走出来:“没有过去!....现在连爸爸也走了,我的仇人只剩下一个了。我已经找到.........."
我忍住快要夺眶而出的眼泪,把他拥入怀里:“别这样,修远不要这样,不要这样折磨自己了,好不好。我们以后谁都不要理会,就这样简简单单的好不好?”男孩绷紧着的身体在我的怀里渐渐放松,安静的像一个孩子。
良久,他带着浓浓的鼻音说:“阿楠,来得及吗?”
“来得及,当然来得及,你还有爷爷,你的小勋,还有我。我们一起陪你把那些事都忘掉,好不好。”眼泪再也不受我的控制,任凭它在脸上肆意。
我多希望时间可以走的再快些,都说时间是最好的良药,那么修远,我们不如将一切都交付给时间,它会让你把该忘记的都忘记........
每个人的一生都在演绎一幕又一幕的戏,或真或假、或长或短、或喜或悲。
自从琴房那日,我和修远的相处越来越融洽,他会在下课的时候不经意出现在我面前,笑着喊我阿楠,我问他为什么会叫“阿楠”这个称呼,他告诉我:“因为,我妈妈最喜欢爸爸叫她阿楠。”
食堂里。
“砰”........
甜甜把刚打来的饭盒,重重的放在餐桌上。今天晚上,宿舍四人难得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吃饭,却被她的这个莫名其妙举动搞的不明所以。
“怎么了。?”王晓雅问。
“还不是那个“流川枫”,非要和我抢一个鸡腿,明明是我先看到的,他倒好,直接拿走放嘴里了。”甜甜气鼓鼓的瞪着眼睛。
““流川枫”?”王晓雅听不懂她在说那门子的鬼话。
我却被甜甜生气的样子给逗乐了:“一个鸡腿而已,你不还给人家起了个绰号吗?”
“士可杀不可辱,他那个外号我也就在你们面前叫叫,可他刚才是对本姑娘我**裸的挑衅啊。”甜甜撇着嘴眉毛一挑:“你看他那得意样,不怕被鸡骨头掐脖子。”
我好奇的顺着她的目光回头看去,又是他?
前几天和徐静在一起的那个男孩,原来他就是“流川枫”?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在医务室听到他说过什么篮球比赛,压根就没这方面想。看向一直沉默着吃饭的徐静,她自始至终只抬头看了那个男孩一眼,表情淡淡的,像是不认识那个人一样。我疑惑,那天见他们两人关系挺不错的,可现在她为什么会这种态度?
再次打量那个男孩,轮廓很有欧美的那种英气,一看就是那种很讨女孩欢心的长相,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隐隐的有种不安。他似乎感觉到有人在看他,目光扫向我们这边,看到我后,脸上浮现出短暂的诧异后,便对着我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难道他认出我了?
刚想还个他一个礼貌性的微笑,眼前却被一个人给挡住了,甜甜横眉竖眼的指着我:“不许你看他,除非你是他那边的,他竟还能没皮没脸的笑的出来。”
“好啦,我不看他,你快坐下吧,那么多人在看我们这边呢。”我无奈的拍拍身边的椅子示意让她坐下,虽不确定徐静和那人到底什么关系,但觉得还是让甜甜在她面前少说那人的坏话为妙。
如果,我知道那个男孩将是甜甜心口一辈子都结不了的痂。那天,我便不会因为好奇而回头。
几天以后,正在宿舍抱着电脑逛论坛的我,被冲进门来的甜甜一把扯住胳膊,得意洋洋道:“楠啊,中华人民崛起,纸老虎不堪一击,彻底被我一举击灭。”
我问她怎么了,什么事值得她高兴成这样,她坐在椅子上毫无形象的敲翘着二郎腿:““流川枫”他,不,是杜云海他向我低头认错了,说他以后再也不会跟我对着干了。”
我皱眉,这件事就让她这么开心?杜云海,怎么突然转变了态度?
甜甜没发现我的异样,自顾自的说:“姑娘我再也不用翻桌子了。”
我白了她一眼,表示对她现在的样子很是无语。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如此激动,心里隐隐的感觉到不安。直到有一天,甜甜拉着我说要带我去一个地方。
"咱们来篮球馆干什么。?”
“废话,来篮球馆当然是看打球了。”甜甜回答得不以为然。
“篮球馆不是平时不对外开放的吗。?”她对我眨眨眼神秘的一笑:“咱们有熟人。”
她说的熟人,难道是杜云海?
果然,进了篮球馆内,杜云海正神采飞扬的飞身越步,潇洒的投进一个扣篮。
“好。”甜甜见状,在一旁拍手叫好。
杜云海回头看看到我们,和身边的队员说了几句话,朝我们这边走来。
“挺准时的啊。”甜甜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递给挥手抹汗的杜云海:“那是,我们一向很准时的。”
杜云海很自然的从她手里接过纸巾,眼睛却看着我:“这位美女是?”
“她是贺楠,我最好的朋友。”
“你好,我是杜云海。”他对我笑了笑,伸出自己的右手,伸出手,刚和他的手掌相握,心里就感觉很不舒服,不动神色的收回手。
刚刚的那一刻,我便对这个男孩的印象有了重新的考量,他和周杰勋有着同样让人过目不忘的眼睛,但不同的是,周杰勋在看人的时候,眼神里会散发出一种盛气凌人的气势,而杜云海,他看你的时候,眼神是在你身上游走不定的,放佛你是被他锁定的猎物。让人在他的目光中很不自在。
他对我下意识的动作,并没有表现出尴尬和不满,只是挑眉一笑,转身和甜甜说:“你们先去观众席上等我会,我这场训练完,就过来。”
等他走后,我问甜甜短短的几天时间,他们怎么走这么近了。她想了一会:”其实他挺好的,相处久了,人也不错。”
“你就这么评价他,不介意吴潇知道后吃醋吗?”我试探。
虽然我并不想干涉别人的感情问题,但想起来前几天见到起杜云海和徐静走在一起的画面,总感觉一切不会这么简单。而且,我一直挺看好吴潇的。
“说什么呢,我和杜云海只是朋友,吴潇他不至于为这点事吃干醋吧。”甜甜觉得我说的话很可笑。
也许是我自己想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