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落觉得云一肯定是一只有故事的鬼,与她相隔了十米远,她都能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戾气和悲伤,戾气尖锐,让人不敢靠近,悲伤沉默,让人惆怅,矛盾的气息杂糅在一起让她慢慢不怕了,反而很好奇。
楚落坐在水湾岸边的巨石上,云一坐在不远处的一棵古槐树下。
她忍不住不时地回头看他,槐树养鬼,从树上冒出的丝丝绿色气混合着墨染的黑气,蕴绕在他身上,像精灵一样神秘。
修士一般都不睡觉,因为打坐修练就跟睡觉一样,但没有了灵气,他们就像没有了空气一般,浑身难受,楚落现在修为低倒还好,只是渐渐忍不住开始犯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冰灵根的原因,就算夜凉如水,她也感觉不到寒冷,但一直抬头静静地望着月亮,除了困意一阵阵的袭来,别说对月光有什么感觉了,她现在看弯弯的月亮就像一个软绵绵的枕头。
忍不住又打了个呵欠,不行!她得找点东西提提神,她回头看像根木头坐着就不动的云一,不知怎么想的,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蹲在了他面前。
云一盘腿坐在树下,大概是觉得她打扰了他修炼,皱着眉头睁开了双眼,一瞬间仿佛亮了两个灯笼,血红血红的十分摄人。
楚落被吓得往后一退,屁股就坐在了石子上,尴尬的疼!
她想站起来,可这里的地势是个斜坡,坡度还不小,腿与腹部直接可以贴着了,她急着起来,手捏拳往前伸,以仰卧起坐的姿势使了好几次劲儿,除了屁股更疼外,其它都是徒劳!
云一看她的眼神简直不要太鄙视,实在看不下去似的开口道:“你可以翻个身从侧面爬起来。”
他的声音仿佛太久没开口说话一样,破裂的嘶哑,在寂静的夜里更显突兀。
静默了两秒,楚落照做了,起身淡定地拍了拍裙子上挂着的树叶泥土。
“我叫楚落,你叫什么名字?”楚落抱腿坐在树根上,抬头望天,想找点话打破静谧的尴尬。
“云一。”
“……”她问了个蠢问题!
“那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静……
沉默又开始蔓延,楚落掐掐手心,觉得自己今晚可能是月光晒多了,智商惨白惨白!
过了很久,久得她已经忘记了尴尬,靠着树干开始打盹时,耳边突然听到……
“不记得了。”嘶哑的声音像沙漏里细细的流沙,抓住了又仿佛没抓住。
岁月悠悠,过着过着又是一个多月,楚落上午修炼灵力,中午去魁星阁听课,晚上来月虹湾晒月光,生活变成了三点一线。
她现在已经到炼气两层了,但《九阴太玄真诀》还没有一丝进步,今天是十五,楚落习惯地坐在了巨石上,双手杵着下巴,等着月亮从山尖一点点的冒出来。
云一无声无息地站在了她身后,“你可以把自己想象成月。”
楚落已经适应了他的神出鬼没,没有太过惊吓,却还是抱怨:“云一,你就不能提前打个招呼吗,不声不响的会吓死人的。”
云一没理她,又坐到了古槐树下,开始了自己的修炼。
鬼奴其实就相当于主人的武器,有感情却没有自由,比如云臻若是召唤云一,无论云一身在哪里,都会受到契约控制立马出现在云臻面前,要是云臻受到危险,先受伤的也一定是他,所以云一修练的格外勤奋,实力强了才不至于随便就被炮灰掉。
而关于云一实力如何,楚落只知道他已经到了鬼将级别,再高就是鬼王了,想来肯定厉害!
但云一说,把自己想象成月亮?她已经被“人月合一”搞得快精分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望着已经露出半张脸的月亮,试着开始忘记,只想着她现在是月……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但月亮会开心会寂寞会无奈吗?
初一二三是新月,四五六七画蛾眉,八、九十一变上玄,十五十六满月圆,二二、二三落下玄,这是每个月的规律,周而复始,恒古不变。
楚落双目炯炯有神地看着月亮一点一点的升上来,眼睛里的白点慢慢变大变圆,有什么感觉,什么感觉都没有。
只是月亮离她好像更近了,仿佛伸手就能抓到,白色如玉盘,冰冰凉凉的,放在眼前,亮堂的能照出你的影子,漂亮的眼睛,精巧的鼻子,小小的嘴巴,她弯了弯嘴角,眼睛也跟着变成了月牙,星星跑到了里面,拉着手把她带到了天上,她跟着星星唱歌跳舞,突然听见有人在吟故乡月,诗词真好听,可她不觉得孤独啊。
她是月,她不会发光,可阳会,她就把阳的光收集起来,做成了衣服,可惜没有七色,只有白色,皎洁的白,她还是很开心,穿着光衣从海的这边跑到天的那边,从森林转到沙漠,她的衣服会发光,就算没有阳,她能看见水里的鱼儿冒出来亲吻她,树下的灵狐在膜拜她,峰崖上的孤狼在呼唤她。
沧海桑田,她不知转过了大地神州多少圈,只记得一圈又一圈,千山万水都看腻了,渐渐的她开始觉得无聊了,她低头突然看见一颗从树上掉下去的桃核,看它变成了一颗种子,发了芽,扎了根,抽了条,长了叶,开了花,随四季变化,无忧无虑地长着,不管她的果实有多酸,总会有鸟儿跑到她身上,叽叽喳喳地叫着。
她就在想,我是一棵树该多好啊,不用每天无休止的转着圈,也可以换上五颜六色的衣服,可以开花,可以结果,可以生长……变成树的愿望就像那颗种子一样,种在了她的心里,慢慢发了芽,直到长成了参天大树,她渐渐忘记了她是月。
她是一棵树,开满了五颜六色的花朵……
云一从修炼中醒神时,才发现天已经亮了,昨晚上月虹湾的阴气特别重,鬼修也是以阴气练体,所以才让他不知不觉中入了定。
可楚落去哪了?
云一练到鬼士的时候就已经不怕阳光了,他在发现月虹湾岸边的巨石上长出了一棵奇怪的树时,就飞到了树下面。
这棵树长的很违和,玉色剔透如琉璃的枝干随意的伸展着,乍一看却像个人,两手抬起展开,叶子或细或长都光滑的没有脉络,最可疑的是那五彩缤纷的花朵,树上开的花有牡丹,有玫瑰,有莲花,杂七杂八的仿佛能叫出名字的都开了,就连路边的那种蒲公英都开了几朵,云一嘴角抽了抽,他已经有不好的预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