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竞聘的时候,栏目的六个制片人是被“隔离”了的,台办副主任亲自陪着坐在频道的贵宾室里喝茶,手机也被专人暂时保管着。轮到该谁竞聘演讲,就由专人带到竞聘会现场。演讲完之后就离开,不准看别人的演讲。所以我也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演讲的,有没有用PPT?
死马当活马医,老林昨晚上提醒了我一句,我的竞聘报告除了阐述常规的岗位管理之外,还着重谈了我和频道以及栏目的深厚感情,以及目前正在抓的“多彩神州。溶洞探秘”项目,倒是迎来了零零星星的掌声,也不知道其他人得到的掌声是否热烈?
诚惶诚恐的等到下午,结果出来了:古银上,我下。这也算是在我预料之中的,老林昨晚不就是专门给我打预防针了嘛。
我没有怎么伤心,倒是突然恐慌起来。我的恐慌来自杨大婆的预言并不灵验。该死的老巫婆,张着一张瘪嘴胡说八道。你不是说我的时运转了吗?转倒是转了,但不是往好的方向转。好!就算当不成这个“官”了,那么关于刘梦琪呢?七天的分离,究竟是不是鬼话?
我仔仔细细回忆杨大婆说的每一句话,包括每一个表情,决定暂且还是相信她。到了这个时候,我不相信又能怎样?莫非我敢给老林讲,清真县旅游局副局长和我发生那么一段故事之后失踪了?或者问问老张,刘副局长今天有没有来上班?我有这个胆子吗?
反正这几天我也懒得去办公室,要是有人敢催我腾办公桌给古银的话,他有胆子就来试试!于是我就坐在家里想刘梦琪,回味我和她在闵家老宅里那一夜,她的那一声摄魂掠魄的长唤,床上那一抹殷红的处女血……想着想着,禁不住又泪流满面。
一个星期无人问津,我几乎也没有出门,突然在镜子里发现自己几乎不成人形,我的心开始慌乱起来。按照杨大婆推算的,今天梦琪应该出现了。但是她同时也说过,如果命犯煞星,我们的分离还会更久……
上午十点半钟,倒是等来了老张的电话。
“哎,我说老弟啊,什么时候准备再次钻洞?”老张这个色鬼,把“钻洞”一词说得非常暧昧,我似乎看见他那张白得有点瘆人的圆脸正荡漾着淫笑。不过他这么开朗的口气,倒是让我灰透了的心情突然出现了一点阳光。
我随便敷衍了几句,然后战战兢兢地问起了刘梦琪。老张哈哈一笑:“怎么啊?想念我们刘副局长了?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
我浑身一颤,手机差点掉在地上,又听老张没心没肺的说:“嘿嘿嘿,美人啊,你就是我的春天。你们发展得顺利不,到哪个地步了?摆点有营养的内容来给哥洗洗耳朵。”
我强压怒火,问:“什么不幸的消息?”我实在没有心情和他鬼扯。
老张在电话里干咳两声,说:“她被县里派出国学习去了,欧洲,要三个月的时间。”
我一下子瘫倒在沙发上,绷了七天的神经总算是可以放松了,梦琪果然没有性命之忧。紧接着我就大声问道:“她什么时候走的?”
“刚刚离开我就给你打电话了,估计快到机场了。”电话那头又是一阵阴阳怪气的笑声:“怎么?她没给你讲?看来啊,老弟你和春天还有一段距离呢”。
我放下电话,没有开车去机场追梦琪,那时电影里的桥段。
静下来我才慢慢的把事情重新捋了一遍:梦琪在闵家老宅是真真实实的消失了七天,现在果然是性命无忧,还被派出国学习去了。但是正如老张所说,她却没有给我讲。这一点,似乎也印证了杨大婆的预言,我们命犯煞星,还有一段分离的时间。
那么那天凌晨我去追赶怪物之后,她是怎么消失的?这七天我起码打了近千个电话,她怎么会失联了呢?
女人啊,都是这样,一旦得到之后就轻易放手。不是说男人是先性后爱,女人是先爱后性吗?怎么我和我生命中的三个女人恰恰相反,她们都是那么洒脱地和我先“性”了,然后又是那么洒脱地离我而去,而我,反而像个怨妇一样在痴痴的等……
中午的时候,老林打来了电话,一开口就是一通乱骂:“听说你几天没来上班了?找死啊你,你娃儿就这点承受能力,我看就难以担当重任。”
我懒懒地说:“重任?卵任哦,老子准备回家种田去了。”
我说的是真的,现在老家通了高速路,县里的电厂和省里的铝厂都要搬迁到老家附近,我还真的有一个打算,回家去把闵家老宅改成一个山庄,吃喝玩乐于一体,要是“出气洞”能开发出来那更好,当个小老板怎么说也比一个频道副总监强,老林一年不也就是四十来万元的收入嘛,还不如街边一个卖牛肉粉的摊贩。而我呢,估计还不如一个卖恋爱豆腐果的小摊贩。
老林还在骂:“要滚快滚,免得老子为你劳心劳力的,不过我告诉你,频道准备把原来的《多彩神州》版块扩大成一个栏目,我马上给焦台汇报,关于新栏目制片人的人选问题,还是再找其他人算了。”
我一下子跳下床来,拖鞋都不穿就从卧室跑到书房,端起昨晚上喝剩的冷茶水,咕嘟咕嘟灌进空胃里,打着饱嗝问:“你说哪样啊?《多彩神州》新栏目?莫非就是为我这个项目专门开设的啊?焦台同意了?”
焦台是电视台的第一把手,居然会亲自过问一个栏目的事情。
老林这回倒是很义气,掏心掏肺地对我说,我被抹下来之后,频道一正三副四个总监一起找了焦台汇报了“多彩神州。溶洞探秘”项目以及我的情况,焦台也就来了兴趣,说省里那么重视旅游发展,省电视台就该借此良机,发挥主流媒体的宣传职能作用,不要说还有钱赚,就算是贴钱也该加大旅游宣传力度。于是就决定在频道开设一个《多彩神州》新栏目,正好填补频道晚上10点档半小时的空白。新栏目属于正科级单位,频道几个老总都觉得只有我来担任这个制片人最合适,焦台也就同意了。
三天后,我参加了只有我一个人参加的《多彩神州》栏目制片人竞聘,成为电视台的正科级干部。但是还差一个副制片,名义上是由正制片,也就是我来指定,实际上呢,还是台领导或者频道总监内定。
新栏目还处于筹备阶段,暂定二十人编制,目前全力以赴先抓好“多彩神州。溶洞探秘”的摄制工作,两个月后正式开播。老林还是分管副总监。
第一次当第一把手,一个人还真忙不过来,我不得不暂时把对刘梦琪的牵挂和种种疑惑丢在一边,一门心思思考如何把第一期节目做好,为接下里的摄制工作做好表率。
我正在新的办公室里忙得不亦乐乎,手机响了,一看是老林的短号,接了:“嗯……请讲!”我和老林之间的称呼一直很尴尬,以前他叫我“啸天”,我叫他“老林”。后来他当上副总之后,我当着人的面叫他“林总”,背地里还是叫他“老林”。现在我的身份不同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玩世不恭吊儿郎当,但是要叫我突然改口称他为“林总”,感觉一时间还不太适应,喊“林哥”?也甚是别扭。
老林说:“你来我办公室一趟。”抛下这句话之后就挂了电话。我急忙跑到他的办公室,门开着,他的侧面背着门有一个女人的背影。我礼节性地敲敲门,正好当着外人面把称呼改了:“林总”。
老林“嗯”了一声之后就说:“过来过来。”
我边走进去他就边说:“这是频道给你安排的副制片,应该不用我多介绍了吧。”那女人一回头,我的脚步瞬间就停滞在了办公室的中间。
“高千柔。”我心里唤着,嘴里却无法出声。是的,这个女人就是消失了三年的高千柔。
倒是高千柔打破了尴尬的气氛,主动招呼我:“师父。”
这一声“师父”,差点把我的眼泪唤了出来。
老林倒不知道我和高千柔之间的故事,对高千柔呵呵一笑:“对了,当年你见习的时候是跟他哈,师徒搭配,干活不累……”
老林后面的话我没有听进去。
“师父。”高千柔又唤了一声,然后走过来,也不管有老林在场,一下子就张开双臂抱住了我,把头埋在了我的左肩上。这倒也不奇怪,我和我的女弟子阔别一阵之后,都是这样的见面礼。但是,此刻我的双手下垂着,没有拥抱高千柔的一丝力气。
老林干咳了两声,呵呵笑着:“师徒情深师徒情深啊。”
我赶紧抬起双手扶着高千柔的双肩慢慢把她掀开,说:“欢迎你回来,咱们在林总的领导下,好好的栏目做好。”
老林说,高千柔是台领导刚刚从“985”高校特招来的研究生,学的是新媒体策划与制作,频道打算把我们的《多彩神州》栏目作为新媒体运行的试点,所以就安排了高千柔来担任栏目副制片,着重搞新媒体的研发工作。
随后老林又对新栏目的工作做了一些规划和交代,听他啰嗦了半个小时之后我才得以离开。
我是一个人离开老林的办公室的。
高千柔的突然归来,让我非常的措手不及,但是现在,我实在不愿意去想关于她的的事情,一想起就会心烦意乱。
三年前,高千柔二十三岁,大学毕业后考进了电视台,成为了我的学生。见习三个月后转正,才正式领了三个月的工资后就突然辞职,之后我们就失去了联系。不料今天,高千柔却以硕士生的身份被台领导特招到台里,而且还成为了我的副手,我以后的日子,必定又是另外一种煎熬。
这就应了那句话“该来的终究会来。”既然来了,躲也不是办法。
傍晚七点钟,高千柔的电话打过来了,于是我就理直气壮地赶去“西典咖啡”见她。我为什么不能理直气壮呢?索性把当年的事情问个明白,既然你有胆子来揭开我尘封了三年的痛,索性就痛个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