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我已经穿戴整齐,祠堂里装饰一新,苗王菩萨尊像的旁边,居然多了一条木雕的龙身,龙雕的后面又多了一块红布,上面写着“神龙护佑,永葆安宁”的字样。感情,蚩尤寨的人们在祠堂里供奉起了两尊神像,一尊是苗王菩萨,一尊是龙神。
龙神?我突然想起自己,怎么会和寨佬戴玉轩坐在主席台的位置?莫非我已经“化身成龙”?埋头一看,身子还是凡人的身子!伸脚一看,脚还是四十二码的那双脚。
“戴寨佬,这是……”
“恭喜将军!”戴寨佬冲我一抱拳,在座的三组组长和二十户代表人们纷纷朝着我抱拳,齐齐朗声道:“恭喜将军!”
我急忙抱拳还礼,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坐在门边客座上的滚老三突然离开座位,匆匆走到我的跟前倒头就拜:“护龙勇士滚童,参见神龙将军!”
紧接着,路远也从客座上跑过来倒头就拜:“徒儿路远参见师父,恭喜师父喜得龙神附体。”
这话咋这么怪?我很想骂路远一句,可是嘴里却说:“不必多礼!”
然后我想起身去扶起滚老三,身子却稳稳的坐着。坐着那就坐着吧,于是我说:“三哥请起。”可是奇怪了,我喊出来的声音却是:“滚童,你起来吧。”滚老三又叩了一个头,这才爬起身来,迅速的就站在我的身边。
我侧头看了他一眼,问:“你怎么不回自己的座位去?”
滚老三也不看我,而是目视众人,铿锵地回答:“滚童是护龙勇士,从此不离将军左右。”
咦?还当真把我当成龙神附体了是吧?左边一个路远,右边一个滚童,感情把人家蚩尤寨的祠堂,当成了我自己的“将军府”了?
“你们两个都退下,此乃蚩尤寨祠堂,不必如此警惕。”
天!这是我在说话吗?声音之严肃,语调之沉稳……我还是我吗?
惊讶之于我突然明白:有可能我真的是神龙附体了,我的思维模式,包括说话的语调都在改变。但是……心里感觉怪怪的,我其实还是很想嬉戏打闹,只是这个意识不是太听使唤。
滚老三和路远这才又回到自己的客座上。
“老朽元三甲拜见神龙将军。”说话的是那个干瘦的老头,起身冲着我一抱拳。之前我在木桶里,抬头只看见他的上半截身子。现在仔细一看才发现,老头只有一条右腿,左腿从膝盖位置就没了,腋下倚着一根木杖。
我急忙抱拳还礼:“元老先生不必多礼,您对闵某有再生之恩,闵某感激不尽。”这句话倒是我本来的意思。
戴玉轩寨急忙介绍说:“闵将军,元老先生是我们蚩尤寨的另外一个秀才,和张五爷不一样,他是武秀才。今年已经一百八十岁了,早在咸丰年间就来到了清风峡。他的那条腿,就是黑龙潭的恶龙咬断的。元老先生本来是不住在寨子里的,早在一百年前就隐身摩崖洞。这次将军有此一劫,才惊动了元老先生出手相助。”
元三甲就微微的朝我欠了一下身子,说:“言重言重了,要说再生,还得靠将军的那只灵兽。”
“嗯?此话怎讲?”
元三甲就说:“唉,老朽断了这条腿之后,就成了山野闲人。看那恶龙几番作祟,心有余而力不足。四天前,将军等人现身清风峡,击退恶龙。将军的两只灵兽就一直追击恶龙,守在黑龙潭洞口……”
原来如此,我就说在打退恶龙之后,和贾一夫发生冲突时就没看见短角怪和贵子呢。
“但是就在昨日寅时,将军的那条红龙坐骑突然飞到了老朽栖身的摩崖洞,老朽感到异常,立即掐指一算,原来将军有难。说是有难也不算是有难,所谓祸兮福兮生死相依,这劫难也是将军成龙之喜。老朽等了一百年,终于等来了这次缘分。于是老朽就借用了将军的红龙坐骑,在清风峡里采集了七十二味灵药,早早的做好准备。两个时辰之后,将军果然凡身受难,元神迷离,幸好神汤正好熬制而成,待将军沐浴三个时辰之后,果然成就龙神归位。”
三四公里的清风峡,居然汇聚了七十二味中药。这个峡谷,可谓是灵药遍地啊。只是,不知道独腿的元三甲是怎么驾驭着我的短角怪,在绝壁之间怎么采撷齐这七十二味中药的?这其中的艰难不敢想象……
我算是听明白了,龙神也罢,神龙也罢,是真是假暂且不谈,但是元三甲救了我一命,这是事实。
我急忙站起身来,毕恭毕敬地朝元三甲鞠了一躬:“有劳先生费心了。”
元三甲也急忙起身,冲我抱拳还礼:“将军多礼了,多礼了。”
我环顾祠堂:寨佬戴玉轩,副寨佬戴晓璇,一组组长张五爷,二组组长菊花,三组组长戴丹石,以及蚩尤寨二十三户族民代表均在场。
然后我就说:“各位都知道,元三甲老先生的左腿是被黑龙所断,而蚩尤寨、特别是元老先生对我闵某人有再生之恩。今天我就当着苗王菩萨发誓,定当剿杀黑龙潭里的恶龙,为蚩尤寨多年受害的族民报仇,为元老先生报仇。”
“好!”戴玉轩朗声一喝,众人立即起身,齐声喊出铿锵有力的“好!”
“慢!”元三甲一盆冷水浇了过来:“那恶龙的厉害,蚩尤寨自不用说,想必将军在三天前也初见端倪,而老朽早在一百年前就领教过了,还丢掉了一条腿。”
“先生之意……”
元三甲说:“恶龙该杀,定比除之!不过我们得有个完全之策,所谓吃一堑长一智,我们得好好谋划谋划。”
戴寨佬站起身来,对众人说:“副寨佬和三公五爷以及三组组长留下,其他人退下。”
于是,祠堂里只留下了戴三公、张五爷、璇子、戴丹石和菊花,还有元三甲以及我和路远,滚老三等人。
戴寨佬说:“我们是得好好谋划一下,依我看来,现在就是最佳时机,如今,想必那恶龙的脑袋还被闵将军困在洞道里,只有身子悬空在黑水滩之上,正是剿杀诛之的大好机会。”
“哦?”元三甲面露喜色:“所谓群龙无首群龙无首,可见这龙首的重要性。现在龙头被困,自然就是诛杀恶龙的大好时机。但是我们也不能小觑那龙身和龙爪。老朽在一百年前和恶龙过招,损失了八名勇士,我本人也丢掉了一条腿,而恶龙也只是被打折了一条爪子而已。那时候,那恶龙身长十二丈,腰围也有两丈之多,百年过去了,想必又多出了不少,我们切莫大意。”
于是在大伙又是一番部署,由我和元三甲主攻恶龙尾部,戴玉轩和滚童负责攻击恶龙被困住的颈部,路远、戴丹石和璇子,以及贵子在洞口接应。
我当即提出疑问:“我有短角怪为坐骑,戴寨佬和滚童有巨雕,我们可以飞到水潭上面,但是……元老先生……”
元三甲呵呵一笑:“我有这个。”
说罢扬起手中的那根木杖。
“这木杖……”
戴寨佬接过话说:“老先生的木杖,那可是神器,一会儿将军就知道了。”随即就说:“我们赶紧吃过午饭,立即赶往黑龙潭剿杀恶龙。”
话音刚落,菊花立即起身出门,不一会儿,就有七八个妇女端着饭菜来到了祠堂。
这是人间的饭菜,饭是小米饭,菜是蔬菜和野猪肉荤素搭配,而且还有米酒。真好!
苗家的米酒后劲很大,我以前就领教过,喝的时候香甜无比,但是在不知不觉中醉了都不知道。苗家人非常好客,牛角喝酒那是场面上的事,真正和苗寨里的苗民在一起,他们要是真正把你当朋友,喝酒都是用大土碗来装酒的。一旦端上酒碗,那真是一醉方休。等你醒过来之后,就会发现自己躺在阁楼的竹床之上,一个苗家少女守在你的身边,看你醒来,就递过来一个土碗,说里面装的是醒酒汤。你一旦喝下,原来还似乎米酒,接着又是一场酣睡……
只是,现在很多苗寨都被旅游经济冲刷掉了原始的韵味,和苗族老人照个相,对方居然要收十块钱;那些站在苗寨门口唱歌敬酒的盛装少女,大多是艺校里的学生,或者乡政府的干事,要么为了迎接领导需要,要么就是为了某种仪式需要,早就失去了苗族同胞真正热情好客的味道。
但是在清风峡里的蚩尤寨,这里的民族同胞没有那么多目的,他们的笑容和愤怒,都是发自内心的真诚。这酒,当然喝得就更有滋味。
可是马上就要投入和黑龙的激战,米酒再香,璇子的女儿香再怎么迷人,我也是不敢多喝的。
三大土碗米酒,也就相当于两瓶啤酒的酒量,对我来说是小意思,只是稍微增加了一些兴奋劲儿。
酒足饭饱,我带着路远和滚老三,蚩尤寨的人有戴寨佬、元三甲、璇子和戴丹石,一行七人朝黑龙潭赶去,菊花留守蚩尤寨。当然,我和戴寨佬,还有滚老三,是骑着短角怪和巨雕从空中飞去的,其他四人是在地面行走的。至于贵子,据元三甲说还守在黑龙潭洞口。
看着地面上的四个人,我突然想起,戴丹石这么快就恢复了吗?三天前他没有跟着璇子他们进入梭嘎洞,消失的那一阵又去了哪里?还有,在我进入梭嘎洞的时候,茅草屋边一闪而过的影子,又是谁呢?
我们三人就在清风峡的半空中飞翔,冲破一阵雾霭之后,却是阳光明媚,松柏翠绿,红霞飘舞的一片仙境。
我之前就听说过,夜郎谷绝地有一道两公里多长、不足百米宽的地缝,那里就是清风峡,是一个鸟兽绝迹的“禁地”。不料真正到了峡谷里,却是如此仙境。峡谷地面最宽的地方,今年果然有五百多米,最长的地方……我不知道,但是就我目前所走过的峡谷,就已经超过了三公里,还有北端苗民为了躲避恶龙藏身的地方我没有去过,南端尽头就是黑龙潭,我也不知道还有多远。
上面是不足百米的地缝,六公里之下却是五百米宽的峡谷,怎么会有这样的绚丽明媚的阳光?还有萦绕这苍松翠柏飞舞的红霞?或许,这个倒扣着的喇叭状的峡谷,绝壁上有着很多反射阳光的物体,将从地缝上透下来的丁点阳光,不断循环折射到峡谷里来,就形成了眼前的如此奇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