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承认，我得出的推论还是很正确的。
“往东走两百米左右，有一家面馆，面馆旁边的小巷子往里拐，我们找到了一具女尸…”说话的叶警官抬头看了眼老刘，老刘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讲下去。
“女尸衣着不整，没有任何能够表明身份的东西，看面貌分析应该至多不过十六七岁。身上有多处被殴打的痕迹，初步判断可能是遭遇抢劫，劫财又劫色的那种。”
感觉气氛有些沉闷，叶警官下意识地小幽默了一下，不过却没能引起什么回响。他看看大家依然铁青的脸色，不禁有些尴尬，咳了两声后继续道：
“我们已经留了人负责保护现场和证据取样，附近的监控录像也有人去调了，预计最晚明天中午可以找到凶手。”说完，他朝老刘点点头，示意自己话说完了。
老刘眼中精光一闪：“好！我们发现的这么早，想来凶手也没有机会逃，明天日落前一定要抓住真凶，调查清楚死者的身份。我们必须给死者亲属一个交代！”
老刘的声音很低沉，原本总是笑眯眯如同弥勒佛的脸上，此时已变得如怒目金刚一般。见他这幅模样，所有人不禁立正，齐刷刷地行了个礼。“保证完成任务！”整齐的声浪，在这原本宁静的夜晚中似乎要将屋顶冲破个窟窿。
所有人都在扯着嗓子誓师，我却发觉站在我旁边的陈泓溟有些不对劲。他不知从何时起便脸色苍白，低着头瑟瑟发抖，双拳紧紧握住，指甲似乎都已经快刺破了手掌。
趁着大家注意力都不在我们身上，我将他拉到一边角落里，皱着眉问道：“你怎么了？是刚才被鬼上身后就一直觉得不舒服么？”
他张了张嘴，语气苦涩：“那道黑影是不是死去的那个女孩的魂魄？”他眼神中充满了懊悔，猜到了他接下来要说什么，我不禁低下头看着地板，无力地倚着墙。
“没错…”
“你之前那一枪有什么名堂？我不觉得普通的火器就能打鬼。”
我看了他一眼，叹息一声：“枪没问题，子弹外壳是浸过黑狗血的。以黑狗血至阳的特性，伤鬼。”
他沉默了半饷，面带悲容。正打算说些什么，我抢先开口道：“没错，你猜得没错，那道黑影被我一枪打散了，也就代表那个女孩魂飞魄散了。没有进入轮回的机会。”或许是两年来习惯了做这种事？我的语气竟平淡的连我自己都有些害怕。
说完，我看着他满面悲容懊悔的样子，一股无名的怒气涌上心头。不禁将他按在墙上，凝视着他此时闪闪躲躲的目光。
“看着我！”我压低声音命令道。“听着，我不管你是不是从来没杀过人，是不是天真的梦想着保护所有人，我只知道，先前我们差点双双丧命。老子可没打算和你共葬一处！”
“那你为何一定要我拿那把枪？那堆东西里有桃木剑有金钱剑还有好几张符纸，为什么一定要让她魂飞魄散？！”他突然将我挣开，对我吼道。
他的情绪有些激动，声音也高了些，惊扰了那边正在讨论的其中几人。不过他们看我俩也没打起来，便打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打算回过头去，装作没看到的样子。
我确定没人被他一嗓子吸引过来后，对他冷冷地说道：“因为当时用那把枪是最安全最快速的选择，你不会抓鬼，我就问你抓人。如果有一个罪犯劫持了一个人质，拿刀架在人质脖子上。这时候你可以选择用麻醉或是想办法夺刀，这样有百分之五十几率两人都活下来，也有百分之五十几率人质被杀害。而你也可以选择开枪，这样人质百分之百不会死，而罪犯百分之百会死。你会怎么选？”
闻言，他眼中亮起挣扎的神色：“可…可是那个女孩是无辜的。”
“哼！”我冷笑一声：“罪犯就能定论了？他或许也是被生活所迫，或许是因为那个人质做过伤天害理的事，甚至有可能杀了他的亲人，他只是报仇呢？”
在我质问的目光下，他不禁将头扭到一边，不敢再与我对视。
“她生前如何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今夜她差点杀死我们两个，如果不是今夜我们将她引来了，或许她还会伤害别人。我承认今夜我也有错，没有做好准备，导致最后只有让她魂飞魄散一个办法才能确保我们的安全。”
我背过身去，准备离开。
“你好好想想吧，如果你真的接受不了这么做，去和刘忠羽那家伙申请换到其他部门，我不会拦着你。我只能对你说，在我手下魂飞魄散的生前好人不止一个，并且我也只能尽力将它们引入轮回。关键时刻如果需要让他们魂飞魄散来保全活着的人，我绝不会犹豫！”
最后六个字，我几乎是以如冰一般的语气说出。
“死者自有鬼去助，生者当为活人忧。你自己好好考虑，你要是实在想不通就换走吧，否则你跟着我也是个累赘。”
说完，我摇了摇头，不给他反驳和再次开口的机会，大步离去。
走出警局的大门，我抬头看了看依然挂在头上的一轮幽月，心中颇有些烦躁。索性趁着秋夜凉爽，在这无人的街道上散起步来。
走了一会，一阵凉风吹进风衣右侧那个大口子，或许是因为之前流了些血阳气不足的原因，我竟被这阵风吹得身上一冷。打了个哆嗦，就连之前靠着止痛药压下去的伤势，此时都随着这阵风猛然一疼，让我感觉胸口一闷。
“咳！咳！咳！”我不禁弯下腰连咳数声，双眉紧紧皱到一起。
现在我不禁有些后悔，如果刚才没和陈泓溟那么说话，情绪也没有那么大的波动，伤势也不至于反而比原先还要严重一分。
突然，不知为何我似乎感觉大地在一颤一颤地震动。
“小赵！小赵！”熟悉的声音和称呼从背后警局的方向传来，不多时，一个气喘吁吁的肥胖身影跑到我身边。
下一刻，一件大的几乎可以当我被子用的皮袄披到了我身上，一只散发着温度的宽大手掌在我背后拍了起来。
“咳！”“你不是在忙着和他们讨论明天的事么？怎么这么有空来找我了？”疼痛终于减轻了一些，我抬头看了眼老刘。
此时气温应该在十摄氏度左右，绝对算不上暖和。可是老刘却满头大汗，一只手在我背上拍着，另一只手撑着膝盖喘了半天粗气才勉强能开口说话：“小赵…我…好歹也是你的上司……你居然…不报告…就擅自离开…。”
他撑着膝盖的手抬起来，粗短的食指指着我点个不停，总是像眯着的小眼睛里闪烁着对我的担忧。
看着他费劲的样子，心中涌上一股暖流，我笑了笑：“你先喘匀了这口气再说话吧。”
又等了一会，他终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道：“你这么做太不应该了，明明受了不轻的伤还满街乱跑，你也不看看你衣服都破了，被人认出来有损咱们的形象啊。”
“吭！”我又咳了一声，不过只发出很清的一声，老刘见我咳得很清，原本一脸担忧的神色终于缓和了几分：“小陈和你说了些什么了？我就看见你和他跑到墙角嘀嘀咕咕了半天，突然你俩好像就吵了起来，然后你就出来了。你俩是怎么回事？”
一听到陈泓溟，我脸色一黯：“他心太善，不适合做我这种工作。如果他不能改变，跟着我也只是个累赘，甚至有可能害死我和他自己。”
老刘的眉头紧紧皱成了一个川字，似乎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我已经跟他说过了，他要是能下定决心一切都好说，他要是实在接受不了就会和你申请调换到其他部门。到时候你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为难他就好。”我的语气有些失落。
老刘听完，叹了口气：“如果他接受不了，需不需要我再给你找个人做搭档？”
我坚定地摇了摇头：“他的正义感和责任感很重要，他一旦接受了就不会半途而废，并且不会因为困难而退缩，其他人做不到这点给我也就是糊弄一下上面，让他们看见我这个部门不止一个人罢了。老实说我对陈泓溟本来都是这个打算……哎…现在就看他自己能不能想通了。”
老刘“嘿嘿”笑了两声，拍拍我的肩膀：“你嘴上说着不要搭档，身体上还是很成熟的嘛。”
我白了他一眼：“抓鬼又不是捡钱，以前不要搭档只是觉得那些人不靠谱罢了。”
老刘点点头，与我一同将希冀的目光投向警局的方向，投向那个干净挺拔的身影。
“其实…你和他挺像的。你口口声声说着没正义感和使命感干不来你这活，却没注意你已经干了两年了。”老刘突然开口。
我一挑眉：“还是有区别的，比如我比他专业，比他聪明，比他优秀，比他……”
“他比你帅！”
我似乎听到几声乌鸦的叫声在心中响过。
“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