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师兄…”一个熟悉的声音，伴随着熟悉的身影缓缓走来。大师和上一次见面相比，外貌上基本没什么变化。整个人却不知为何，多出了一种空灵的气质。此时，他眉眼低垂，望向脚下。往高雅说就是心系众生，怕不经意间踩着了花花草草，俗一点说就是正眼都没瞧那老道一眼。大师只说了师兄二字便停口不言，只不过听他的尾音，显然还有后文。一直走到之前那被唤作通元的老和尚身前一米处，大师才停下脚步，轻叹一声：“小友，我们又见面了。”没想到，大师开口第一句居然是对我说的，仿佛如今这剑拔弩张、充满了火药味的场面他完全看不到一般。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我不由一愣，没反应过来。而我没回话，却有人等不下去了，代我开口。老道彻底转过身，面对着大师和通元大师。虽然看不见表情，不过他的声音很冷、很肃杀，“明元、通元…你们两个。今天，还要阻我不成？”说着，他手中拂尘微扬，朝前充满进攻性地迈了三步。此时，大师与老道之间的距离只剩下不到一臂，可以说是触手可及。老道这句话一出口，大师眼中突然一亮，闪过一丝计谋得逞的光芒。只不过由于他眉眼依然低垂着的原因，老道看不见。只有我，因为还坐在地上没爬起来的缘故，看见了这一闪而过的精光。“毛兄你这话就奇怪了…”大师说到这里，双眉紧紧皱成川字型，满脸极其逼真的疑惑与不解，“…我和师兄在这里站着，小友在地上歇歇脚，没有人拦你的去路啊。”内心对大师的称呼有些好奇，看这老道和这位通元大师的模样，估计都是八十以上的人了。而大师也就四五十，为何却如此称呼？不过很显然，暂时没有人能抽出空给我解释这个疑惑，只好将问题暂且埋在心里，默默地看着两佛一道对峙。老道不屑冷哼了一声：“那看来是贫道多想了，三位看来是认识，不打扰三位叙旧了。”说完，拔腿欲走，而大师和通元则一同朝着他走的方向跨了一步，拦在他正前方。“毛兄你这就有些着急了，小友严格来说，应该算是你我的晚辈。而你作为长辈，认识了杰出的后生，怎么能一点见面礼都没有呢？”大师双手合十，微微一躬道。老道不轻不重地一点头，口中称是。紧接着，从身上不知哪里摸出来一个白瓷小瓶。“贫道一向没什么好东西，这还有一瓶十三粒凝阳丹，便算作见面礼好了。”说完，竟真的作势要将白瓷瓶仍向我。到了此时，我心中清楚，大师和通元两位是要这老道留下玉佩。而又碍于脸面不好直接开口，当然，老道那不知深浅的实力应该也是两人不敢贸然出手的原因之一。刚才隔着近数十米，那令我当初就费了好一番功夫，如今又更难缠了几分的青色烟雾就被他轻而易举地解决。其实力之恐怖，可见一斑。正是因此，大师只好选择了一种较为委婉的说法。打算给老道个台阶，让他将玉佩算作见面礼老实还我。只是没想到这老道对玉佩好似是势在必得，竟然强行装出一副不理解的样子，还假模假样地要送药。而且这凝阳丹我还知道，说白了就是将阳气比较重的几味药材熔炼提纯了一下，如果不考虑炸锅或者炸炉的危险性，我都能炼。大师面对这一幕，摇了摇头：“这就有些不合适了，毛兄你送他药，岂不是盼着他受伤？意头着实不好。”“那你倒是说说，我，该送什么？”大师想也不想便脱口答道：“自古以来，便有君子佩玉的说法。若是依我所看，毛兄不如送小友一件玉石之物如何？”说着，大师目光明显地朝老道手中提着的玉佩飘去。“有道理，那便此物好了。”老道将白瓷瓶收好，从衣服里又摸出了一根玉笛…“大哥，哦不，大爷！你丫是不是机器猫转世啊？咋说啥有啥？七老八十的人了，那肺活量你还带个笛子？”实在不怎么敢插话，只好在心里吐槽一下。大师再次摇了摇头：“玉笛，玉笛，笛。谐音与敌人的敌相仿，意头还是有些不好。”老道叹了口气，洁白得好似一尘不染的拂尘甩了一下，自然垂落的麈尾无风自动。“看来，你们师兄弟是执意，要与贫道做对了？”大师无奈叹了口气，后退一步，而原本在他身后的通元大师，此时上前一步，两人站成一条直线。“又是何必呢…”通远大师终于开口：“你我都已是半只脚迈进极乐的人了，为何还要去贪图这些，为天下做些事，问心无愧不好么？”老道不屑地冷笑了几声，拂尘又是一甩。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拂尘仿佛在这一甩中猛然大了几分，然后又在力尽垂落时恢复了原样。“你们武当少林自是风光，我们就不一样了。前些日子镇派之宝失窃，现在借此玉佩一用，到时候自然会还，你们瞎操什么心？”“只是不知…你茅山还的时候，都要等到何年何月了…哎，善哉善哉。”话音落尽，气氛愈发凝重、肃杀。空气中仿佛布满了无形无色的火药，只需要小小的那么一点火星，就足以引爆这一切。就在我几乎要被这种氛围压得喘不过气的时候。不知多远的地方，一道剑鸣，如同龙吟一般，穿越了距离的阻隔，劈开了这一方几近凝固的空间。空气中那种沉闷的气氛和火药味，似乎都沿着被这一剑划破出的缺口，流了出去。三人终于不再一副大敌当前，随时要大打出手的样子。而是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剑鸣响起的方向，诸派掌门长老议事的东峰……“姓张的…也罢，也罢，今日暂且不和你们计较。”说着，老道叹了口气。听到这句话，大师和通元大师脸上都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而我心中的大石头也终于落下。下一刻，没有任何预兆，也没有任何防备，老道竟头也不回地…跑路了！我只看见一道模糊的白光一闪，人已不知跑到了何处。等到我们三人都反应过来，再想追上去已是不可能的了。“这…这…这…”通远大师目瞪口呆地看着老道离去的方向，半天说不出话。大师也是满脸惊讶，完全没有料到老道居然会玩这么一手。……过了好一会儿，我们三人才无奈接受了这个已经发生的事实。既然玉佩暂时是拿不回来了，我只好忍着心痛，将注意力移到一直想问的几个问题上。“那道士是什么人？”“茅山掌门毛逸平，一百多岁，寿元将尽的老人了。”“大师你为什么管他这么大的人叫毛兄？”通远大师接过了话茬，替大师回答道：“这是因为我师弟是当初师傅在古稀之年所收的关门弟子，所以辈分上来说，我们都算是一辈。只不过毛兄是我们这一辈几人中最大的那个，也是最危险的那个。可以说他真的是半只脚都已经踏进了另一个世界。”深吸一口气，问出了我的最后一个问题。“他这么强的实力，这么高的地位，为什么要抢我玉佩？而且还在抢完之后做出这种行为，难道他茅山的弟子都不要了？”大师再次将话茬接了回去：“我们之前也提到过，茅山的镇派灵器，本来是一柄饱饮千年精怪鲜血的剑，却在大概半年前失窃了。现在茅山上下都在全力搜寻镇派灵器的下落，同时也在寻找替代品…”说到这里，大师犹豫了一下，显然对自己接下来的说法并不能很确定：“…至于他为何会这么做，只能说命都快没了的人，还会在乎那么多吗？而且这山上的茅山弟子，我们也不可能因为他将这些人都罚上一通，然后囚禁起来，让他以玉换人。”挠了挠头，不甘地补了一句：“那就是说，我的玉佩真的需要来日方长了？”一个全秃，一个细密短发，两颗脑袋一同上下点了点……经过今夜这些事情，我也不打算再继续留下去了。索性让大师帮我给张芷滢道个别，自己则直接趁着夜色下山离开。两人也没多想，只是嘱咐我不要冲动，以老道的身份，只要我不冲动至少不会有生命危险。下了山，直接拿出手机，用仅存的最后百分之三的电关闭了飞行模式，拨通了一个号码。“我下山了，你过来接我吧。”“好的，在哪…”声音戛然而止，手机屏幕已经彻底黑了。连点了好几下电源键和主菜单键，一点反应都没有。我只好无奈地承认，那可怜的百分之三都是虚电。现在，我只能寄希望于小陈不要找不到我了。不知是不是上天看我今晚上这么多波折，打算给我补偿一下。没等几分钟，熟悉的车以及车牌号，就伴随着破风声从我身边冲过，然后在我充满了希冀与期盼的目光中停下，缓缓倒了回来。